随着天空中的夕阳逐渐升起,李格也消失无踪。
他仿佛从未来到过这片大地,可这片大地却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改变。
哪怕很小一部分。
“……”
兰柯佩尔看着脚下的切尔诺伯格。
这座城,其实很早就停了。
因为指挥塔已经完全崩坏,爱国者用来停下它的密钥也早已失去了作用,这座城市能够停止,是因为自己和李格协同作战对抗黑蛇所散发的余波。
此外,黑蛇从地底唤醒的乌萨斯的亡灵们也对移动城邦的地下设施还有履带造成了很大破坏,这座城市终究还是停止在了撞击龙门的路上。
“……结束了……吗?”
兰柯佩尔此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剧烈的虚弱感如同天崩地裂一样朝着自己席卷过来,他的世界顿时颠倒,整个人朝后方倒下。
“领袖——”
几乎刹那间就有三五名铁卫簇拥上去,抵住兰柯佩尔。
……
黑暗。
这一次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兰柯佩尔的意识正在不断下坠,后面又被不同方向的作用力左拉右扯,最后,自己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身姿不断调整。
“唔……”
最后,呈现出一个坐姿,而自己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似乎坐在了某种松软的椅子上,而自己的前方正飘来酒菜的香气。
这股香气并非自己从前嗅过的任何一股,无论是材料也好,做法也罢,都是极近奢华和复杂的东西,甚至仅靠嗅觉就能闻到。
“……”
自己睁开眼睛。
“你来了。”
自己的前方摆着一桌丰盛的乌萨斯贵族大餐,桌子不大,装饰却异常豪华,如同古典的收藏品,就连桌角都缀满了宝石。
而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科西切。
不死黑蛇的前身。
身着白色礼服的斐迪亚贵族,身后的尾巴却是黑色,给人一种复杂而诡异的气场。
“……你在我的身体里?”
出乎科西切预料的是,坐在他对面的兰柯佩尔并没有如他所想地大喊大叫,嗯……看来兰柯佩尔的潜意识中,冷静的因子总能占不少的比例。
“尝尝,波尔波庄园陈酿葡萄酒,产自1063年,雨水最丰沃的季节。”
科西切笑了笑,却也没有回答兰柯佩尔的话,只是轻轻将桌子中间一杯如血般鲜红的液体轻轻推到了兰柯佩尔的眼前。
“……”
兰柯佩尔端起这杯酒,摇晃着,看着里面那跃动的猩红。
“怎么,怕有问题?”
科西切对兰柯佩尔说道。
“咕……”
兰柯佩尔却是当着科西切的面,一饮而尽。
“值得称赞的胆魄。”
科西切也端起眼前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味道如何?”
兰柯佩尔实事求是地说道:
“很美味。”
科西切轻轻拍了拍手,说道:
“很好,吸吮苦难的乳汁方面,你同样颇有心得。”
兰柯佩尔凝视着他,说道:
“你什么意思?”
科西切放在满杯的鲜红,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看着兰柯佩尔:
“我刚刚说了,这杯酒的年份,产于1063年。”
兰柯佩尔说道:
“……怎么了?”
科西切闻言却突然舒张自己的脊背,靠在椅子上,斐迪亚的尾巴缠绕在座椅的四只脚上,他斜瞥着兰柯佩尔,说道:
“1063年,是第十次乌卡战争开启的年代。”
“那一年,雨水丰沃,天灾罕见,因战争死去的卡西米尔人和乌萨斯人对比因天灾而死的人比例达到了数千比一。”
兰柯佩尔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科西切的话,说道:
“所以?”
科西切说道:
“你刚刚饮下的酒,是乌萨斯帝国军在一次战役结束的时候,从卡西米尔平原上一处小村庄里收缴来的战利品。”
“这些酒本是一家普通的卡西米尔农民私藏的,给自己女儿的成人礼物。”
“我们的军士在搜索战利品的时候每个人头顶都有指标,在搜索的过程中,一切都很顺利,只有那名农民不肯就范。”
“于是我们把他吊起来,活活剥掉了他的皮,然后在太阳下暴晒,最后让她从远方回来崩溃的小女儿告诉了我们私藏酒的位置。”
“当然,我们是仁慈的,让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留在这片大地上显得太过可怜,于是我们把她溺死在酒桶里,这才有了你我手中的这杯佳酿。”
科西切优雅地晃动着酒杯,好让掌心的温度渗透进去似得,尝起来口感更美。
“……你在激怒我。”
兰柯佩尔放下酒杯,对科西切回以一个奇异的微笑。
“你成功了。”
嘭!!
一瞬之间,兰柯佩尔猛地抄起桌上的一瓶红酒,一脚踏在桌在上,一盘美味的菜肴被他践踏得粉碎,随后对准科西切的头颅侧边一甩!
呯!!!
一瓶红酒猛然砸在科西切的太阳穴上,随后爆碎开来,玻璃和酒液混杂着斐迪亚的鲜血顿时飞溅而出,染红了兰柯佩尔的胸口。
“哈哈哈……兰柯佩尔,你体内暴力的因子总能被轻易唤醒,但你仍然保持理性,拥有理性的疯狂比绝对的疯狂要好上太多了。”
流淌下来的液体浸透了三分之一科西切苍白的头发,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可他仍然看着兰柯佩尔,大笑着说道。
“……多谢夸奖,科西切。”
兰柯佩尔猛地一把攥住科西切的衣领,随后扬起自己的右拳。
呯!呯!!呯!!!
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任何发力的技巧和美感,仅仅只是纯粹的挥拳带来的暴力冲击,重重地砸在科西切的脸上。
然而他没有反抗,他身后的蛇尾甚至都平静地垂下来一动不动。
“呼哧……呼哧……”
在连续挥击了几十拳之后,兰柯佩尔才停下了下来,他的右拳沾满了科西切的血液,自己喘着气,眼神冰冷地看着被自己已经痛殴一顿的科西切。
“你的打法……哈,够野蛮,有些让我怀念起了萨尔贡丛林的那段时光。”
科西切的脸已经被打得严重变形,他牙齿甚至已经漏风,但他还是用一种不知是戏谑还是别的什么的语气对自己说道。
“再补充一点,我们把她溺死在酒桶里的时候,顺便割开了她的颈动脉,让她的血和酒水混杂在一起,对于身为血魔的你来说,一定……相当美味。”
【他本以为,眼前的血魔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气急败坏,甚至失去理智】
【然而,他只是看到兰柯佩尔将自己的右手张开,往后举起】
【他看到,眼前的血魔的眼神中,并非气急败坏,也并非恼羞成怒】
【仅仅只是,最纯粹的】
【厌恶】
“呃呕!!”
科西切猛然发觉,一只手破开了自己的口腔,攥住了自己的舌头。
随后,猛然往外一拔!!!
噗嗤——
他的舌头被连根硬生生扯断,被眼前的兰柯佩尔攥在手里,一滴滴鲜血划过优美的路径,洒在满桌精致奢华的菜肴之上。
“嗬……嗬……”
科西切已经没有舌头了,他只能用自己声带勉强发出一点听上去有点像是笑声的喘气声。
“……”
兰柯佩尔没有说话,他默默拿出一旁,餐桌上闪烁银光的刀叉。
那本用来切割上好的牛排,而现在它们有了不同的用途。
例如……
咻!
兰柯佩尔抄起它们,往科西切的双目中用力一捅!
从角膜刺入,直达瞳孔,再穿过晶状体和玻璃体,最后直达视网膜和后方的视神经!
咕嗤……
随后,兰柯佩尔猛然旋转刀叉,进行搅动,将科西切的双目搅得支离破碎。
哗啦……
而随着兰柯佩尔的这一动作,滚烫的鲜血从中翻滚迸射,自科西切的眼眶中流淌而下,如同猩红色的泪痕。
兰柯佩尔一边搅动一边往里深入,直到刀叉的手柄都几乎没入了科西切的眼眶中为止。
“……”
科西切没有动静,他仍然只是承受,最后他的身体只是微微抽搐,似乎不动了。
“呼……”
兰柯佩尔则结束了手中的动作,长长吁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似乎已经没有动静的科西切轻轻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嗡——————!!!!!
随后仿佛时光倒转一样,被兰柯佩尔伤害的一切部位迅速复原,甚至那瓶被兰柯佩尔摔碎的红酒,踩烂的菜肴也都开始恢复。
“呃……!”
而兰柯佩尔也是同样,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自己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就被倒带一样送回了椅子上,一切又恢复了自己刚开始和科西切对话的那般模样。
甚至那杯酒都还在桌子的中央摆着,只是这一次杯中的鲜红却显得更加血腥。
“你真是心急,都还没让我把话说完。”
科西切似乎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他说道:
“那个藏酒的农民是个本地的窃贼,那桶酒也是他偷偷从一处路过的行商那边偷来的,他用一桶普通的劣等酒掉包了。”
“而这桶酒本该送给卡西米尔商业联合会的一名发言人,那名发言人是个冷酷的人,酒没收到,便暗中操纵资本挤垮了那名行商的生意。”
“最后那名行商被逼的死在荒原上的一处驮兽地穴里,尸体也腐烂掉,无人找寻,被时不时掠过的秃鹫和豺狼啃噬殆尽。”
“而她的女儿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逸恶劳不说,明明是个农民的女儿,还常常摆着大小姐脾气,常常欺凌善良的人。”
“她也曾展现过暴虐的一面,她曾经把一只小菲林抓起来,关进袋子里,吊起来,一脚一脚活活踢死,发出残忍的笑声。”
兰柯佩尔则冷笑一声,说道:
“所以?”
“一个邪恶伤害了所谓的另一个邪恶?你想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好让我知道,我刚刚因为心急而做了一件错事?”
“没有,科西切,现在的事实是,你想让我表现难堪,但我让你失望了,你还白挨了一顿痛殴。”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