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司机陆云廷挺自觉的。
只是他表示:“以后来水磨村的活儿,就不要我亲自来了,我随便拉个人吧,这不是人干的事儿。”
呕——
一想到肚子里塞得结结实实的米饭,他很想吐。
田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这身子骨饭量是挺大的,比陆云廷有过之,可也扛不住五大碗米饭啊,在一次颠簸过后,还是吐了一地。
展宴白连忙递上水壶,一脸焦急问:“你没事儿吧?下次你们不要来了,我一个人就搞得定。”
他是吃得最少的,也就三碗米饭。
毕竟他瘦瘦小小的,用曾父的话说:“你这小身板,我还没看出来你是个干体力活的大料呢。”
“好,以后我不想进村了。”田叶道。
村里人太热情了。
她扛不住。
热情的曾家。
曾父揭开米缸的木板,一脸担忧道:“水柱啊,咱要去重新脱点谷,家里的米缸见底了,几位同志还挺能吃呀……”
“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别明天了,就下午。”
……
田叶一路颠簸着,睡得稀里糊涂的。
直到她抵达家门口,展宴白才喊醒她:“田叶,田叶,到家了。”
田叶睁开朦胧的大眼,抬手揉了揉,这才抬腿迷迷糊糊地下车,一路又迷迷糊糊地进屋,奔到了卧室。
“你回来了……”
床榻上的男人目光如斯,缓缓地落在她身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晌午时分,缪一刀过来了。
他替赵明朗解开头顶脖子和手腕上的纱布。
缪一刀说:“你媳妇儿真是个厉害的,照料人是一流的,你伤口没有感染,没有发炎,恢复得非常好,都生肉了。”
只是胸口上,大腿上的几个伤痕太深,肉也被捅烂了,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只能继续换药换纱布养着。
“你还不能起来,尤其是双腿的骨头伤了,等腰上的伤好点,到时候我给你寻个结实点的轮椅。”缪一刀道。
赵明朗自然是感激不尽。
他让钱德旺给缪一刀拿诊费,却被婉拒了。
缪一刀道:“你媳妇儿上次又送我一株百年人参,怎么,合着你的意思,要我给你钱咯?”
他不缺钱花。
与人结识,看个眼缘。
太过精明的,太过功利的,太过阴郁的……他几乎不怎么愿意深交,顶多就是面子上的一点事儿。
但田叶个性憨厚,有想法有抱负,可心思纯澈,双眼明亮又干净。
他心中拿她当女儿一般看待。
田叶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赵明朗纱布拆了,只是迷迷糊糊放回枕头,问道:“你要不要喝水,或者尿尿?”
赵明朗一颗脑袋摇来摇去的。
他很想说:看我看我,再看我……
可田叶从进屋到喝水,又去洗手洗脸,忙得不亦乐乎,自始至终硬是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自己。
男人的心啊,伤得不轻。
他幽怨地喊:“田田——”
田叶听到他的喊声,端来一个水壶,下意识就给他喂水,边喂边问道:“有什么事儿,直说,别一嘴一嘴地喊,累得慌。”
“……”赵明朗感觉被媳妇儿冷落了。
他问道:“你今天很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水柱答应跟你合作了吗?”
田叶颔首。
她语调激动道:“这不全靠展宴白,这小子有两把刷子,花30块钱可真是值得的,又能说又能干,你还别说,他在村里……”
一提起行程,田叶扒拉扒拉地说个没完,一直到感觉空气有点诡异,还有点冷冷的,这才意识到好像某个人不开心。
她这才看见赵明朗的纱布拆了,开心道:“咦,缪老给你拆的?看着清爽多了,只是你这脸颊上的疤痕还挺大的,我找顾笙宁弄点药给你擦……”
赵明朗盯着她。
眼神里满是落寞与哀伤。
“咋了?你怕毁容吗?不用担心,你脸颊上的伤口看着挺多,但不是很深,擦点祛疤膏,一两个月就能好的。”田叶安慰道。
赵明朗听到她的温言软语,一颗心慢慢生出一丝暖意。
她毕竟还是关心自己的。
“你一回来,我就想告诉你,但你进屋到现在,一直提别的事儿,也没看我一眼,我,我是有点不高兴……”他酸唧唧道。
噗嗤。
田叶一下笑了。
原来这个臭男人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竟然还闹小脾气,像个傻乎乎的狗子。
“我现在看见了,也替你高兴,你恢复得不错,刀疤是多了一点,不过大男人不在乎这些,是吧?”她问道。
赵明朗点头。
他脖子纱布拆了,总算能稍微有点动作。
“嗯,男人又不靠脸吃饭,这点疤痕算什么,都是我的功勋。”赵明朗一脸坦荡地说道。
“那就好。”
田叶也挺开心的。
她知道顾笙宁手头一定有祛疤凝胶,就是那种贼厉害的祛疤膏,明天寻个机会,管她要一支来,早点涂抹,祛疤效果杠杠的。
“我打点水给你擦一下,你身上有点味儿了。”田叶道。
包好一阵子了。
他又没法洗澡,天气又热,得亏他受着,一句都没喊过,没嚷过,硬是这么抗着过来。
“好。”赵明朗点头。
田叶去烧了一壶水,又兑了凉水,这才端着进屋替他擦拭。
脸颊上的血痂一点点擦去,还是挺费力的。
头顶比较麻烦。
他头发长长了,血痂一缕一缕的,结成块,全黏在头发上,还得用水洗才扒拉干净。
所以,田叶不得不把他搬着,竖在床榻上,半个脑袋靠在木凳上,才堪堪把血都洗干净咯。
挺费力的。
田叶累得满头大汗。
她搬他过来时,汗水都滴在他脖子上,可赵明朗一句话没说,反而心疼道:“累坏你了,我真的不该。”
“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田叶,“不过,我得好好洗个澡了。”
洗澡一直是个麻烦事儿。
前一阵子天天去公用澡堂了,一切还挺方便的,可现在人越来越多,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她想着夏天每天都得洗,从今天开始,就在屋里洗吧。
“你去洗吧,票多的是。”赵明朗道。
“不了,我在屋里洗,就拉一个帘子,你不要偷看就行了。”田叶道。
赵明朗一下脸红了。
他又不是流氓,怎么可能偷看媳妇儿洗澡。
“我,我不会偷看的……”
他别过脸去,嗓音烫烫的,有点难以启齿。
田叶眯眼笑。
她在墙壁上钉上两根钉子,又拉了一条麻绳,然后在上头挂了一个大大的床单当做遮挡的帘子。
别人洗澡只要一个大红盆。
她特意备两个。
人太胖了,洗澡是有点麻烦,洗完也是一身汗水,可总比不洗好呀。
烧了一大锅水,田叶放满一盆水。
她目光扫了扫帘子后的身影。
赵明朗一动不动的。
他说不定睡着了。
田叶就解开衣服,一下脱掉了,丢在一边的椅子上,准备开始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