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晋道:
“如果以廷尉府左监的身份,我会说一切以证据为主。但假若抛开廷尉府左监的身份,我认为冯皇后与荣和翁主才是陷害善若水的主谋。
因为律法所限,有些证人证词不能做为判定案情的证据,但这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
顾元晋这话说出来后,朝廷上所有官员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
就连魏不绪也没想到顾元晋这般大胆。
不过魏不绪也暗赞顾元晋聪明,因为陛下虽然目前不想与冯家直接对上,但可以为以后治冯皇后与冯家之罪埋下隐患。
顾元晋这话虽然是他的真心话,但他也是思量过才这么说。
因为这话不仅迎合了圣上心意,还为顾元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埋下伏笔。
顾元晋的话刚说完,那个参奏冯皇后的御史就上前奏道:
“既然顾左监也认为冯皇后与荣和翁主才是陷害善若水的主谋,那她们就应该接受惩罚。
就算律法惩罚不了她们,那陛下也不能不罚。”
圣上不见喜怒,“那卿认为朕要如何处罚冯皇后与荣和?”
“冯皇后如此不识大体、随意杀人且陷害他人,不配为后。臣建议废除冯皇后的皇后身份,降其等级。”
太子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顾太子太傅的暗示站起身走到大殿中间。
“父皇,既然律法都不能证明母后有罪,怎么能随意说出她不配为后的话?”
御史道:
“太子这话歪曲了事实。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冯皇后指使人杀害的王三,但她派暗卫刺杀陈冬青之事却是证据确凿。
陈冬青虽然是奴婢,但他是荣和翁主的私婢,冯皇后派人杀他就触犯了律法。
只是陈冬青没死冯皇后才不用承担杀人罪名,但也是杀人未遂之罪。
犯下杀人未遂之罪,冯皇后怎么配为皇后?”
太子被御史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正在他不知道如何替冯皇后辩说之时,另一名监察御史出列。
“臣这里有一封广陵王世子的奏折。”
圣上神色间仍然看不出喜怒,道:“念”。
冯玉冠所上奏折之意是:
冯皇后身为一国之后,其所做所为的确有失皇后风范,但念其为太子生母,又念冯家对朝廷的忠心,恳请圣上从宽处理。
冯玉冠将这本奏折交给这名御史时,让他伺机而动,现在确实是个好的时机。
朝廷如今有漠北虎视眈眈,圣上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动冯家,闻言道:
“也罢,冯家于朝廷有功,这一次朕就从宽处置冯皇后。
冯皇后可以暂时保留皇后之位,但她不得继续执掌后宫事务。
即日起,冯皇后搬去皇家别宫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出入别宫,不得召见其他人。”
圣上这话出来后,太子太傅上前道:“陛下,此惩罚太重。”
圣上淡淡道:
“有错当罚。
朕也没有说冯皇后永世幽居皇家别宫,假若有一天冯家或冯皇后立了新功,同样有赏。”
见圣上心意已决,太子太傅只好噤声。
一直没说话的魏不绪突然开了口:“陛下既然赏罚分明公正地处罚了冯皇后,那荣和翁主是不是也应该受罚?”
圣上看向魏不绪,还以为他心胸变宽广了,原来他在这里等着。
魏不绪的确是算计好的。
他知道大皇子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攻击冯皇后,因此他之前一直作壁上观,准备找机会再出手。
可是没想到顾元晋的一番话让冯皇后雪上加霜,圣上处置起冯皇后来异常顺利,根本用不着他推波助澜。
圣上道:“子寰说的话有理。荣和自即日起废除翁主封号、贬为平民。”
魏不绪不失时机拍了次马屁:“陛下英明。”
这件事议定后, 顾元晋从身上掏出一份绢纸写的奏折:“陛下,臣有本要奏。”
圣上对顾元晋很满意,道:“你说。”
“臣觉得如今的律法和政令中尚有一些条款不太合理,臣罗列了二十二条觉得急需改进之处,请陛下重视。”
“修改律法政令一事非朕一人能决断,顾卿不如当场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
顾元晋随即说起他的提议来。
第一条:进一步推进农田私有制度,让农田私有化占比逐渐达到五成左右。
第二条:建立专门的官奴婢管理机构,加强对官奴婢的统筹工作安排、调配、报酬及转卖等管理。
第八条:提高私奴婢的待遇。
主人不能任意处置私奴婢的性命,惩罚也要有度,不能随意将私奴婢卖去黑矿等地方。
第十八条:私奴婢状告主人也能成为证据。
听顾元晋全部说完后,圣上大喜。
特别是第一、二条更是圣上想要实施却总被力阻的政令。
前朝实行的是朝廷土地制度,即朝廷对土地实行所有权,朝廷拥有大量土地,并将其分配给各级官员、军队和宗族等。
这些土地被视为朝廷财产,用于赋税和官员收入。
可是日子久了后,各大小世家占据了大量大地,财富更向世家倾斜。
前朝灭亡后,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乱世,各大世家更是利用自有势力在乱世中圈占了不少土地,等到圣上建立新朝时,能够给新朝分配的总土地数量不到所有土地总数的一半。
而因为世家拥有大量土地,农民想要有饭吃的话只能依附世家,他们就算不是世家的私奴婢,也被世家组织起来成了自己的“部曲”、“家兵”,朝廷想要征用难上加难。
圣上意识到朝廷土地制度的极大弊端,想实行一定程度的农田私有制。
即农民可以占有和耕种土地,并对农田有相对稳定的使用权,他们只需向官府交纳一定的税收。
可是,新朝同样也要封赏有功之臣,而圣上登基原本就离不开世家支持。
这一封赏之下,剩下来的土地就少得可怜。
新朝建立至今已有十四年,目前农田私有制占比连两成都不到。
圣上道:“顾卿既然提了这二十二条,想必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先从第一、二条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