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阿父走后,善若水一个人怔怔地坐着没动。
她话是如此说,但是她心里一点底气也无。
权贵惧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县主身份,而是因为她是魏不绪的新妇。
最开始的时候善若水并不很担心,因为魏不绪与她说过圣上想派他去西北,善若水便理所当然地想着:
就算魏不绪犯了错,圣上也不过是降职、罚禄。
可事态的严重性好像出乎了善若水的想象。
事情再闹下去,万一圣上判魏不绪流放等罪那可如何是好?
一旦魏不绪真出了事,她、阿盼、孔兰以及春芽她们怎么办?
一向沉默的林义见到善若水这样,安慰她道:
“县主,你也不用太担心,魏将军不是没有成算之人。就算万一,我们还有武夷山可去。
武夷山虽说冷僻了些,但也自由自在,到时你想种药、制药都成。”
善若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知道了。”
当天傍晚时分,善若水还是趁着天色昏暗去了一趟长公主府。
“长公主,子寰被关进廷尉府半个月了,圣上一直没个说法,我进宫求见圣上也被他拒绝,你能不能替我问问圣上究竟是何意?”
长公主虽然不涉朝事,不明白圣上究竟想怎样,但既然还能任由善若水自由进宫、出入,那就说明圣上没打算真正处置魏不绪。
“淼淼,圣上不是昏聩之君,行事自有他的考量,你就安心在家带阿盼好了。”
“可事情一天天拖着,我怎么能心安?”
长公主看着善若水,不过半个月时间,善若水的神情就没了以往镇定。
看来只要是涉及自身之事,就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淡定如斯。
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过是因为“泰山”与己关联不大而已。
长公主不知道圣上有何谋算,自然不会插足其中,以免坏了圣上之事。
“淼淼,恕我帮不了你。”
从长公主府离开后,善若水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还能去求何人?于是她去了廷尉府。
这段时间顾元晋都守在廷尉府中,魏不绪的牢房也派了人换班守着,以免魏不绪又遭不测。
见善若水要求见魏不绪,顾元晋没有同意。
“县主,魏将军的案子在审清楚之前是不能见外人的。上次你乔装打扮混进来我还没揪你的责,你倒好,又堂而皇之来了。”
这是圣上联合魏不绪演的一场戏,顾元晋自然也要配合。因此无论善若水怎么说,顾元晋都没让善若水见魏不绪。
……
**
许御史被善若水喂了药后,每日子时都会痛一个时辰。
这种痛不是那种剧烈的痛,但也如被蝎子蛰了后的刺痛。
而且一波接着一波更痛一点,一天比一天更痛一些,很是让人难以忍受。
听闻善若水求见圣上未果后,他让他阿父去魏府索药,原本以为善若水会气焰消失顺势给了他解药,哪知善若水不仅没给、还强硬地将他阿父赶了出来。
许御史不是没请过其他医师,可是大家连他中的是什么毒都判断不出来,还怎么制解药?
有一位医师听闻是善若水下的毒后直言不讳道:
“如果是县主制的毒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解,还是去求县主吧。”
又痛了几日,许御史实在是受不住了,他打听到善若水与顾云芝关系好,便去找了梁广坤。
梁广坤听许御史说了来意后道:“县主一向与人为善,她怎么会给你下毒?”
许御史支支吾吾。
梁广坤道:“既然如此,请恕我帮不了大人。”
送走许御史后,梁广坤拐了个弯去了廷尉府。
“阿兄,许御史今日来找我,说他中了县主的毒,让云芝替他去向县主求解药,我问他县主为何会对他下毒,他支支吾吾,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拒绝他了。”
“那就好。”
顾元晋将善若水与许御史的恩怨说了。
梁广坤抹了抹额角的汗道:“幸亏我拒绝他了,否则岂不是让云芝没脸?”
说完后梁广坤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又轻声问道:“魏将军的事情究竟如何?”
顾元晋也轻声回道:“这件事无论谁来找你做什么都不要插手,只管推托。”
“那魏将军到底会不会有事?”
“圣上最后会怎么定魏不绪的罪我不知,但漠北前期军队已经南下,赵将军根本抵挡不住漠北的大军。
圣上最终都会将西北的军权交给魏不绪。”
“既然如此,圣上为何要如此?他就不怕魏将军生出不满?”
“你想想整件事情,圣上除了将魏不绪关在廷尉府大牢外,另外还对他做过什么?
既没撤他的职、也没削他的爵,更没收黑甲军的军权。
就连魏府,都是任由他们自由出入。
当初假钱一事,圣上可是二话不说就将整个梁府都下了狱。就连顾府也被北军看管起来。”
梁广坤仔细一想,还真如顾元晋所说:圣上除了将魏不绪关在廷尉府大牢外,另外什么也没做。
“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魏不绪聪明着,他也在配合圣上演戏。”
“你的意思是魏将军知道圣上是想下下他的威风才特意如此?”
顾元晋点点头。
“你以为魏不绪这么好欺负?一个许御史就能伤他?他是向圣上表忠心。
表明无论圣上怎么对他,他都甘之如饴。”
梁广坤惊道:“魏将军这么深的心思?”
“嗯,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能统率大军,光凭武力可不行。”
其实顾元晋还有些话没有同梁广坤说。
顾元晋猜测圣上与魏不绪联合演这一出戏并不仅仅是下魏不绪的威风,而是想趁机观望一下各世家的反应。
圣上已下定决心改变目前的朝堂格局,大力提拔平民官员以对抗世家垄断。
可是朝廷的官位只有这么多,如果要提拔平民官员必定得先贬了世家官员。
梁家也是世家,与不少世家都有很深的利益纠葛,哪怕梁广坤是顾元晋的妹婿,顾元晋也不相信他不会将圣上的意思说出去。
顾家既然选择投靠圣上、扶植太子,那以后就不能只站在世家的角度想问题,不能一味迎合世家。
更不能以世家的利益为先。
而是要以天下为大局!
梁广坤暗暗在心中消化了一会儿,然后又问道:“魏不绪就这样笃定圣上会信他?”
“圣上到底信不信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明他的态度。
而无论圣上信或不信,如今除了他无人能抵抗漠北,圣上不会拿整个中原的安危做赌注。
所以很大的可能就是将县主和阿盼留在都城做人质。
这就要看魏不绪能不能破此局了。”
顾元晋对大局的判断从未出过错,梁广坤这次依旧不怀疑顾元晋的判断。
“阿兄,如果是你,你会将县主和阿盼留在都城做人质吗?”
这一次,顾元晋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抬头看着天空思考起来。
好一会儿后,顾元晋回答:“我知道我该如何做了。”
梁广坤没能得到顾元晋的答复,但他知道这是顾元晋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不过,只要确定魏不绪不会有事,梁广坤就知道该如何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