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烟缓步走出太子府,眼睛还泛着微红。
她定定地站在府门前许久,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四周渐渐围过来许多看客。
如同上辈子一般,议论纷纷,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她这个强取豪夺的恶人。
“看,这就是钦国侯府接回来的小郡主,真是败坏了钦国侯府的名声。”
“就是,之前我还总为这个一出生就被送走养病的小郡主可惜,没想到竟然长歪了,如此不知廉耻。”
“是啊,到底不在钦国侯府中长大,也没继承侯爷和候夫人半点品性。”
“就是,一回来就仗着身份强取豪夺,简直是不要脸。”
......等等等等。
一字一句,都在透露着对她的鄙夷。
席沐烟嘴角泛起浓浓的自嘲。
凌祁修,你看啊,上辈子我就是在这一声声指责中,放下了我一身的骄傲,窝在太子府那冰冷的后院,想等到你的一个解释。
一年啊,我听了整整一年。
声声入耳,字字入心。
我做错了什么呢?
我只是不知道,我只是太过兴奋,太过急切,忘了去了解你如今的生活。
我从小生活在江湖,见得都是快意恩仇,我不懂这官家。
我以为,你曾说的等我来嫁你,是真的。
所以,在找到你的那一刻,我便义无反顾的让父亲去替我求了这一纸婚约。
殊不知,十一年过去了,曾经变成了小时候,也只是曾经。
曾经......我也是恣意不羁的,我也曾......怀着幻想。
可是......如今不会了,因为,我不爱你了。
凌祁修,我曾爱过你,拿命去爱,这份爱,没有半分作假。
可......这份爱,在最后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在直到我咽气时,都没能换来你一份休书时,便已经消耗殆尽了。
就算如今,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误会,可我就是......
不爱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并没有不知廉耻的强取豪夺。
重活一世,也算是对上辈子的自己,有个交代吧。
至于我们......
就到这里吧。
席沐烟缓缓闭上眼睛,须臾,再睁眼时神色坚定,眼底没有半分情绪,甚至透着一丝凉薄。
她只身一人走在大街上,也大大方方的接受所有异样的眼光。
快到侯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烟烟?”
席沐烟猛地转身,入眼便是一身蓝色菱锦锦衣,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兽纹银带,一头长若流水的发丝,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风度翩翩的席沐景。
“兄长......烟烟回来了。”席沐烟望着眼前的人,笑意浅浅,老天怜悯,她还有弥补的机会。
席沐景眉心微蹙,快步走近席沐烟:“烟烟,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殿下呢?这样可不行,你快回去,你这样会惹怒殿下的,到时候殿下更不喜你了。”
席沐烟听着他话语中的急切和担心,笑得梨涡轻陷:“兄长,烟烟知道殿下不喜我,昨夜我想了一夜,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席沐景闻言脸色瞬变:“烟烟你昨夜一人吗?殿下没......”
席沐烟点头,拉起席沐景的胳膊:“殿下有他的事要忙,兄长就别操心这个了,我们回家吧。”
席沐景任由她拉着进了府门,面上神色不明,却隐隐能看出几分压制着的怒火。
席沐烟急于去见父母,并没有注意到席沐景的神色,一路上都是下人们的问候声,那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声音,真诚,喜爱。
然而上辈子的席沐烟一心都扑在凌祁修身上,根本未曾注意过侯府半分,原来,侯府中,上到父亲,下到仆人,都将她放在心尖上,哪怕她不在府中,可府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侯府有一个小郡主。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游廊环绕着三两房舍,往里又得一月型拱门,进去便是后院,有大株的罗汉森树立两旁,形成一道天然拱门过道,院中蓄一水池,翠绿的荷叶下,鱼群嬉戏,池旁是两株极美的四季海棠花树,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一路过来,还是熟悉的摆设,虽然上辈子她总共才回过来几次,但这里的一砖一瓦,在她死的时候都格外的清晰。
走至院中,远远便看见双亲正在棋盘厮杀着。
纵使做好了万般的思想准备,可在见到双亲时,席沐烟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使劲眨了眨漂亮的眸子,将要当逃兵的泪水拦了回去,扬起一抹微甜:“爹,娘。”
只听得“啪嗒”两声,两人手中的棋子瞬间掉落,侯夫人沈烟景最先回神,匆忙起身走了过来,满目担忧:“烟儿,你怎么回来了?”
侯爷席复池也紧随其后,在看到席沐烟泛红的眼眶时,脸上的担忧清晰可见,语气中还隐隐带着几分怒气:“我的小烟儿可是受欺负了?”
席沐烟本来是可以克制住自己的,可是在双亲开口的瞬间,她瞬间溃不成军,眼泪扑簌簌落下,整个人被愧疚淹没。
侯爷和侯夫人顿时被这一幕弄得手足无措,侯夫人匆忙将席沐烟紧紧拥在怀中:“烟儿,这是怎么了?你告诉娘好不好?别哭了,快别哭了,你告诉娘,是不是殿下欺负你了?”
侯爷也在一旁急得直转圈,因为女儿大了,他不能像自己夫人一般将宝贝女儿抱在怀里,听见那一声声的抽泣,就仿佛有人在一刀一刀割他的肉。
“小烟儿,告诉爹爹,是不是太子殿下欺负你了?爹这就给你去讨个说法。”
席沐烟只是窝在侯夫人怀中一个劲的摇头,却说不出半个字。
娘亲的怀里,真的真的,好温暖。
爹,娘,烟儿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了,就在这侯府中,陪着你们。
侯爷和侯夫人只顾着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根本没留意一旁的席沐景转身就离开了。
终于,席沐烟在侯夫人的肩膀上蹭了蹭眼泪,紧接着她抬起头,破涕为笑:“烟儿没事,太子殿下也没有欺负烟儿,烟儿只是......想你们了。”
想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