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实的肌肉上，附着的是残破不堪的皮服，丑陋狰狞的伤疤，盘踞在楚润珏的腰间。
这烧伤，周淳安前两天已经见过了，那个时候她推门进屋，楚润珏慌忙用被褥遮住了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周淳安虽然也瞥见了他腰上的伤，觉得他久经沙场，身上没有几处伤疤才不正常，也不曾细想过他这伤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眼下，因着她做的那一场梦，她忽然明白了，楚润珏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了。
楚润珏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周淳安要对她做什么。虽说不管周淳安做什么他都是不吃亏的，但他们毕竟还没成亲，这样……
不太好吧？
楚润珏抬着头望着房梁，任由周淳安在自己身上作弄。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就是清溪公主，我与清溪公主在样貌上并没有本分相似之处。”周淳安摸着楚润珏腰上的伤疤，慢吞吞地问道。
少女指腹的温度让楚润珏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淳儿，天气冷，要不你先更衣。”他结结巴巴地道。
“我不怕冷，回答我。”周淳安的语气温和。
楚润珏因为心中窘迫一直仰着脑袋，周淳安又一直垂着脑袋，楚润珏见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如实招来，“我从来不觉得清溪离开过我，这三年我每晚都会梦见她穿着件桃红色的留仙裙站在冲天的火光之中，但我看不清她的脸。忽然有一天，她从火光里走了出来，是你的模样。”
“每一天都梦见？”周淳安心里疑惑，但既然她能梦见楚润珏冲进大火里救她，楚润珏会梦见她借着周淳安的身子重回人间，也不无可能。
“是，每一天。”楚润珏点了点头，“我坚信她还活着，就算是我亲手把她烧焦了的尸体从玉恒宫里拖出来的，我也坚信她还活着。”
“楚润珏，你痴了。”周淳安心里一阵。
“是，我痴了，我坚持要找清溪，所以父皇生了我的气，罚我回西北幽州带幽冥军。”楚润珏缓缓低下了头，握住了周淳安的手，另一手慢慢地理好了自己的衣裳。
三年前楚润珏攻破皇宫，本应得头功，却不知因为何事与皇帝起了争执，被皇帝调去了幽州。这件事，周淳安早便知道了，但是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父子之间爆发如此大的争吵，周淳安怎么也没往自己的身上想过。
周淳安望着楚润珏理好的衣裳，沉思了片刻之后，反问道，“你不是坚持要找清溪，而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冲进了火势盛烈的玉恒宫中找清溪公主，差点丢了性命，所以皇帝才会生气，是不是？”
三年前玉恒宫的火势那样大，楚润珏就那样进去了，还带出了已经烧得没有人形的她，不可能毫发无伤。他腰上的伤疤，应该也是三年前留下的。
三年的时间过去，他身上的伤疤却还是这么骇人，也不难猜出当时楚润珏受得伤有多重。
况且全天下都觉得她烧死了，楚臻说不定也亲眼见过了她那具烧烂的身体，楚润珏却还简称她活着。大烆皇帝会生气发怒，也完全合理。
天下的父母，总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陷入执念之中，一生都走不出来。
“傻不傻？”周淳安见到楚润珏沉默不语，便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手握成拳轻轻捶了楚润珏的肩膀一下。
楚润珏肩上有伤，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声，脸上却笑呵呵地，“我就是痴儿，不然也不用苦心筹谋，等到这个可以走遍九省十六州找清溪的机会。”
“什么意思？”周淳安不解，什么苦心筹谋？
楚润珏站了起来，笑得十分神秘，“时候不早了，淳儿，你先更衣。”
“回安宁侯府的路上，我便把这京都暴乱的幕后主使告诉你。”楚润珏说完，便笑眯眯地退出了厢房。
换好了衣裳，周淳安跟着楚润珏一起出了肃王府，上了马车，却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佩鱼先生抱着他的猪，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坐在马车里有些多余。但是楚润珏让他坐在这里的，他也不敢动啊。
“我如果和你说，元宵节夜里的京都暴乱，是我父皇安排的，你信吗？”楚润珏靠在马车窗边，眼里含着笑问周淳安。
周淳安听了他的话，低下头想了片刻。
“这次暴乱，受罚的官员并不少，但这些官员，大多不太干净。”周淳安轻启朱唇，“京兆尹府虽然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之事做过不少，但他做得隐秘，黎民百姓并不知晓，还觉得他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
“他又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如果贸然除了他，会让跟随陛下多年的臣子心中惶恐，如今京都出现了这样大的动荡，陛下却许他告老还乡荣归故里，既安抚了臣子又除掉了京兆尹府。”
周淳安仔细想了一想皇帝下令处罚的那些大臣官员，或多或少都是皇帝早就想要拔除的朝中老臣。
“淳儿果然聪明。”楚润珏笑得肆意。
“真是陛下？可那天夜里城中动乱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城中有多少无辜百姓受到了波及，那白衣教刺客呢？也是假的吗？”周淳安皱了皱眉，总觉得为了除去几个老臣，如此劳民伤财，未免有些……
“倒下的那几座屋舍，都是你家的产业，并没有人居住。”楚润珏笑眯眯地道。
周淳安这回才是真的惊了，“我家的产业？我父亲也参与了这事？那我父亲为何还要安排家中的下人待在院子里准备逃散？”
“和你父亲无关，你大哥周恒一直是我的人。”楚润珏笑呵呵地道，“真正参与其中的，是你大哥，不是你父亲。”
周淳安再次震惊，“你何时拉拢的我大哥？”
“不仅周恒，礼部尚书顾勇维，也是我的人。”楚润珏继续道，“不然你以为三年之前周家和顾家是为什么临阵倒戈，站在我父皇这一边的？”
楚润珏的话，不断刷新着周淳安的认知，坐在她面前的楚润珏，忽然之间就又变得神秘莫测起来了。
“当然，我父皇也不会仅仅因为要除去几个旧臣就闹得人心惶惶。”楚润珏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