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三年后我未能回京,恐怕就是死在白衣教教士的手中了,你将这封信交于我父皇,我父皇料理完了我的后事,自会为淳儿指定个好人家。”
楚润珏的目光在那封信上停留了片刻,便转身上了马车。
周阳望着楚润珏的马车慢慢地消失在了视线里,才低下头去看那个封起来的信。
不知道四皇子殿下在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他能在离京之前为淳儿想好后路,可见四皇子对淳儿的情谊深重。
微有颠簸的马车里,佩鱼先生坐在楚润珏的旁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你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就为了能去九省十六州去找清溪,为何现在人找到了,你不立刻成亲,还要去九省十六州呢?清缴白衣教虽然是圣命,但你要是不想去的话,自然有一百种办法。”
三年前,楚润珏对清溪公主心有执念,疯了一般地要找那个已死之人。楚臻大怒,让他去西北幽州“好好清醒一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来。
但是楚润珏就从来没想清楚过,也没想过要想清楚。他坚信清溪没有死,并在幽州老老实实地待了三年,借着流云山庄的暗线找到了戎族人要和白衣教联手,暗中进京刺杀皇帝的线索。
于是他可以放出了自己要秘密回京的消息给白衣教。这才有了后面的白衣教的一系列行动。
而他则假装中了白衣教的计策,一路追着那三个白衣教教士假冒的戎族人从幽州赶回了京都。
他回京,并没有得到陛下的应允。
是先斩后奏。
但他抓了那三个戎族人,又将白衣教的计划合盘托出,楚臻就是再不满他擅自离开幽州,也只能算他个事出有因,将功抵过。
加上他又立刻提出要迎娶安宁侯府的小小姐,楚臻便以为楚润珏心中已经放下了三年前的事,放下了清溪公主。
楚润珏不再执着于过去,楚臻当然高兴,便应允了他的计划。
仔仔细细的布置了一个月,才又了元宵夜那一晚的惊天雷动。楚臻借此变故除掉了一直让他觉得不好处置的旧臣。
不过,让楚臻没有想到的是,楚润珏会提出要亲自前往九省十六州清缴白衣教。
那个时候,楚臻才明白他居然被自己的小儿子摆了一道,三年前楚润珏就是像疯了一般地想要离开京都,把自己的人都派向了全国各地,只为了找一个已经死在了大火中的清溪公主。
三年后,他的执念一点也不曾消退,只是这一次,他换了一个让楚臻无法拒绝的理由。
楚润珏身为四皇子,大烆的少年战神,他亲自请命要清缴白衣教,楚臻要是不同意,还有那个武将敢将这事揽下来?
从幽州道京都,入京以来的每一步,楚润珏都步步为营,精心设计。
求娶周淳安,是他还在幽州时就定下的计划。包括让周淳安出现在白衣教行刺她的现场,也是楚润珏早早便定好了的。
他是为了让父皇相信他求娶周淳安确为一片真心,就连元宵夜也于周淳安缠绵在一起,好让楚臻不再怀疑他回京的用心。
只是他也没想到,就在自己进京的前一天,会做那个梦。那日在一品香初见周淳安,他刚经历了一番打斗,剑上还低着血,周淳安就敢与他对视,让他察觉出了一丝古怪。
或许,周淳安真的与清溪有关系……
那是楚润珏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春风小楼上的试探让他确信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觉得,周淳安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清溪。
但周恒一直是楚润珏的人,他也知道周淳安的确是周阳的女儿,周恒的亲妹妹。
周家从来没有做过偷天换日的事情,将清溪公主换做周府四小姐这样的事情,借周阳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做的。
但周恒也说了,周淳安自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性情大变,从前她性子软弱,又想着身材纤弱匀称,每日用膳都吃得极少,所以身体才不好。
可现在她不仅不讲究体态了,每日除了三餐,还要自己找零嘴吃,胃口好得像个男孩似的。
就是这一变化,让楚润珏觉得周淳安有可能是清溪。上一辈子,清溪因为失了味觉每日过得有多难受,楚润珏可是亲眼见过的。
直到白衣教行刺,周淳安去而复返,站在火光之前望着他,那般场景与他梦中所见毫无二致。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了。
他放在心间许多年的那个小丫头回来了。
之后,就是让宋先生仿照了清溪的笔迹,逼着周淳安难以自证。
……
“我说楚润珏,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佩鱼先生伸出手在楚润珏的面前晃了晃,“白衣教可不好对付,万一你丢了性命,她怎么办?你是打算让她给你守寡?还是改嫁他人?”
佩鱼先生口中的“她”自然是周淳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楚润珏转向他,表情平静,“我已经请命,不能不去。”
“拉倒吧,你不是在请命之前就认出那丫头了吗?”佩鱼先生觉得楚润珏不说实话,实在没意思。
“白衣教中,可能有那个人的线索。”楚润珏沉默了片刻,才木讷地开口道。
本来还坐没个坐样的佩鱼先生,忽然挺直了身子,身上那股子懒散气息也消散了下去。楚润珏虽然见不到他那张黄金面具下的样貌,却也知道他此刻有多严肃。
“你大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你留在京都保护她,不是更好?”佩鱼先生的声调都低沉了几分,话里居然透露着对楚润珏的几分不满。
“倘若我想让你留下保护她呢?”哂笑一声,楚润珏反问道。
马车里,忽然就沉默了下去。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低着头似乎各有所思。
过了半晌,佩鱼先生叹了口气,伸手摸向了自己脸上的黄金面具。
“楚润珏,你真是个傻子。”他将面具收进怀里,言语中透着股无力感。
“我都说了,我帮你和清溪都是应该的,你不用管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