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润珏在玉恒宫的小厨房里摸到了一把梯子，扶着周淳安上了玉恒宫的屋顶。
月色清朗。
周淳安抱着那一坛子酒，和楚润珏并排坐在一起。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真的不会被抓起来吗？”周淳安有些担忧。
“无妨。”楚润珏却轻声道了一句。
“那令牌真的那么好用吗？”周淳安掀开了酒坛子，淡淡的酒香自坛子里飘了出来。
楚润珏笑而不语，慢慢地看向椒房殿的方向。
周淳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在这宫殿中住了一十二年，自然清楚楚润珏看得地方是皇后的寝宫，“难不成这令牌是皇后给的么？”
楚润珏没去回答周淳安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见过你娘打你爹吗？”
“怎么可能？我娘可是江南的名门出身，大家闺秀，出了名的蕙质兰心、温柔贤淑。”周淳安当即摇头，“就算是我那一位母亲，她虽然是戎族出身，脾气火爆，对我父皇也是千依百顺的。”
楚润珏笑了一声道，“你没见过，我见过。”
周淳安：？？？
“我小的时候，我父亲要把我送到皇宫里做质子，我大娘手里拿着菜刀把我爹从幽王府追到了菜市口。若非我爹那时候年轻腿脚好，可能就给我大娘剁成两截了。”
楚润珏从周淳安的手里，接过了那一坛酒，喝了一口。
“你说的‘大娘’是现在昭宣皇后吗？”周淳安听得胆战心惊的，这世上居然能有如此胆大的女子，敢拿着菜刀砍自己的丈夫。
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嗯。”楚润珏闷声道。
“不是把?”周淳安内心震荡。
她在地下的时候，坐在望乡台上最常看的地方可就是皇宫了。昭宣皇后虽然不像其他妃子那样总是打扮得十分艳丽，总是披散着头发，可平日里的走动看起来也十分贤淑，不像个粗暴无礼之人啊？
“那这样看来，昭宣皇后不是对你很好？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
“因为她没有皇子，我没有母妃。”楚润珏将酒坛子搁到周淳安的手里，“这酒喝起来不烈，却回味绵长，一口下去身子都暖起来了，你从哪里学的？”
楚润珏话里的意思，已然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后宫之中，一向是母凭子贵，昭宣皇后没有子嗣，还曾对皇帝做过那般出格的事情，如今仍然坐着这后宫的主位。
可见在皇帝的心中，昭宣皇后还是很有分量的。可皇后没有子嗣，这后位总是坐的不太稳固。
而且皇帝有四个儿子，只有楚润珏这一个是没有母妃的，与他合作自然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楚润珏对于帝位，实在没有期许。朝堂上的那些风云，他也不想参与，不然他也不会利用京都那一夜的动乱让自己再次离开京都。
楚润珏只说了那一句话，周淳安便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抱着酒坛喝了一口，“是哥哥教我的，他说这酒不能酿多，多了就不难得了。”
一句话，就将那令牌的事情掀过去了。
楚润珏偏着脑袋去瞧周淳安，她一双杏眼清亮如水，潋着几分温存。月色疏朗，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昏沉一片，唯有她这一张脸好似会发光一般，落在楚润珏的眼中格外地清晰明朗。
两人相视一笑。
“谢谢。”楚润珏轻声道。
“谢我什么？”周淳安懂装不懂。
楚润珏笑而不语。周淳安亦不再去问，脑袋一偏就靠在了周淳安的身上。
只要留在京都，朝堂上的那些风雨就躲避不掉。
楚臻并没有让楚润珏交回西北三十万幽冥军的军权，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中，楚臻必然是各方势力争抢的对象。
有人想与他结盟，就有人想要尽早除掉他。
楚润珏在后宫之中没有母妃作为支撑，京都中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就更少了一份忌惮。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索性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到除去了白衣教和隐没在白衣教之后的奕灵帝姬，他自然会带着周淳安离开京都。
那皇位由谁来继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谁谁！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许久之后，楚润珏才慢慢地开口道。
“我走了之后，佩鱼先生会留下来帮你继续查你哥哥被打的事情。”
留下佩鱼先生，其实是为了周淳安的安全着想。
当然，周祁的事情，佩鱼先生也会查仔细。
“那几个打孟衡东的人如今还关在京兆尹府，你无需太过担心。”楚润珏安慰道。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周淳安哼了一声。
“嗯？”楚润珏搂住了她的肩膀，“看来我的小娘子十分不凡啊。”
“佩鱼先生虽然看起来疯癫，但他谨慎心细，做事又周到，他同你一起出京我才放心。”周淳安握住了楚润珏的手，缓缓地道，“何况我已有婚约在身，与其他男子见面难免惹人议论，多有不好。”
说来说去，意思也只有一个。
佩鱼先生她不需要，还是楚润珏给带走吧。
“你一个人在京都，我得不到你的消息，也不放心。”楚润珏同她理论。
“你是派佩鱼先生看着我的吗？”周淳安笑了。
“有他照看我放心些。”楚润珏也不否认。
“你就不怕他日日夜夜地看着我，连我沐浴更衣也要看着吗？”
“佩鱼先生岂是那种猥琐小人。”楚润珏摇头否认。
他神情严肃，可只正色了一瞬，便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周淳安也隐着笑道，“我在京都总比你在外面安全许多，对了，那白衣教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告诉你，你记在心里也好早些准备些对敌之策。”
“你这也知道？”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周淳安笑答。
“还有我怎么成了周家小姐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你，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事过于玄妙，你得和拉钩，保证不能说出去。”
“这么神秘？”
“那是自然，天机不可泄露！”
“那就说来听听……”
……
积云漫过了月色，然而光明未消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