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将自己手里的两张纸搁到了周淳安的手上。
“小姐,二公子已经听说你绑了张妈了,这是张妈和徐弘母子二人的卖身契,他让我交给你。”春桃如实答道。
周祁已经加冠,张妈和徐弘二人的卖身契在他的院里做事,卖身契自然也交到了他的手上。
周淳安倒是没想到周祁会直接将卖身契交到她的手上。
“二公子说,他相信你。”
春桃想着周祁的话,眼中也浮现出了一抹坚定,“我也相信小姐。”
虽然小姐经常胡闹,但春桃的心里就莫名地觉得小姐很可靠。
“张妈,你说吧。”周淳安接过春桃手中的卖身契,望着张妈道。
那徐弘见到左青亮出来的白刃,早已吓得没了知觉,刚刚就差一点点,他的舌头就要被割了。
张妈跪在地上,半哭半求饶地说了一通。
周淳安坐在那里听着,倒是云淡风轻,没有多么动容,宁云和周恒的脸色可是彻底阴了下去。
徐弘在扬州的时候,在赌场里欠了不少的钱。他本以为靠着周祁每个月给的赏赐,很快就能换上债款了。
但谁成想幽王楚臻忽然起兵,周家将百年家财都舍了。
徐弘是周家的家仆,每个月可是拿不到月钱的,但是周祁每月都会赏他些银子。
忽然之间周家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周祁身上自然也没有多少银子,赏不了徐弘了。
徐弘原以为随周家进了京都,那些借钱的人便找不到他了。
谁知道两年多过去了,就在几个月前,那伙人忽然又找上了门。
徐弘当初借了三十两银子,两年过去连带上利息却一共要还一百二十两。
他这几年在京都花钱大手大脚的,自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
那群人催得急,暗中打了他两三次,都没打在脸上,外人当然察觉不出来。
张妈这些年是有些积蓄,但也早被徐弘拿走了。
很快便有另一伙人找到了徐弘,他们和徐弘说愿意借钱给他,一共一百二十两。
可以在两年之内还清,每个月只要还七两银子就行了。
不过这第一个月的钱要先交了他们才能借钱给徐弘。所以徐弘虽然借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可实际上拿到手的只有一百一十三两。
安宁侯府甚是富裕,徐弘每个月拿到的银子七七八八也有五两左右,平日里节省一些也是还得上的,可是徐弘偏偏还是如以往一样大手大脚的花销,时常有还不上银子的时候。
那伙借钱之人便又给他介绍了另一个可以借钱的人。
就这样周周转转,等到已经无人愿意借钱给徐弘的时候,徐弘才发现自己每月居然都要还三十两,一共欠了一千多两银子。
这一千多两,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家仆还的起的。
其中有四百多两,还是徐弘用张妈的名头借的。张妈也被那群催债的人打了两三次。
最后实在是无奈了,便有一人找上了张妈,说她只要在周淳安在湖边戏水之时将一只野猫扔到她的眼前,周家小姐吓得掉进了湖中,就可以免去她身上的四百两债款。
张妈心中害怕,可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敢同宁云讲,只能照办。
谁知道周淳安居然就这样一病不起了……
“要不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老奴都没脸活在这世上啊……”张妈不停地磕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周淳安心中悲忡。
这世上的人都觉得周家四小姐福大命大,一场大病能死里逃生。
只有她知道周四小姐已经死了。
她借了周四小姐的身份,原以为周四小姐是命格不好病死了。
今日听清了周家小姐是遭人陷害死了的,心中自然悲痛万分。
那明明也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啊。
她死的时候,尚有全天下的百姓来骂她,知道她死了。尚有楚润珏那个痴了的人惦记着她。
可周四小姐死了,别人却都还以为她还活得好好的。
没有人为她留下眼泪,平日里疼爱她的人,都以为她还活着。
“娘,诸位,在座的诸位,可听清了。”周淳安强忍着心中的难过,站了起来,朗声对着院子里的一众下人道。
“还有你儿子,他要对我二哥做什么?张妈,你最好也给我说说清楚。”周淳安的声音里淬上了一层阴郁。
“有一个借我儿钱的债主,说他背后有位大人物与二公子有过节,只要我儿愿意在二公子每日喝得汤药里下点他给的东西,让二公子从此以后都……”张妈颤颤巍巍地道,说到这里却不敢往下说了。
“就如何?”周淳安问道。
“就将他借的钱都划去。”张妈一咬牙都说了出来。
说完,张妈又赶紧摇了摇头,“不过弘儿他可还没有做这错事啊,小姐,您就看在往日的恩情上,绕了弘儿吧。”
“娘。”周淳安对着宁云一行礼。
“这后院之事,本该是娘做主的,今日之事,娘可否交到孩儿的手上?”
周淳安目光坚定,宁云与她四目相对,犹豫一番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淳儿,当真是不一样了。
“张妈,我二哥吃过你的奶,这么多年也多亏你照顾着,这份恩情周家不会忘。”周淳安又转过来,看向了张妈。
张妈和徐弘听到她说这样的话,面上也松了口气。
周淳安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自己的钱袋子,扔到了徐弘的面前。
“你的弘儿欠的钱,我替你还了。这钱袋子里是千两的银票。”
徐弘见到那钱袋子,脸上霎时间就露出了喜色。
“谢谢小……”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溅满了鲜血。
周淳安抽出了左青手中的长剑,一剑削断了张妈的脖颈。
带着滂沱鲜血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院子当中。
院子里的下人们顿时尖叫着往后躲。
张妈的脸上还挂着一抹喜色,两只眼睛圆睁着,半边脸上染着血。
没了脑袋的身子轰然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鲜血横流。
周淳安记得,张妈的死期就是今日。
一个人要死,会有各种各样的缘由,之前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张妈身体康健,怎么会好端端地死了。
今日,她明白了。
杀人,自然要偿命。
到了地下见到了周四小姐,她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该死。
两世以来,周淳安不是没有杀过人,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刚刚那一剑,用尽了她手上的力气。寒刃之上沾满了殷红色的液体,顺着剑神往地上低落。
周淳安双眼猩红,“各位,我安宁侯府虽然仁厚,但家法不可违!”
“谋害家主者,无论缘由,一律格杀勿论!从今往后,若再有敢谋害家主者,她!”
周淳安一抬手,剑尖直指滚落在院中的那颗头颅。
“就是图谋不轨者的下场!”
青天白日之下,周淳安的声音晴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