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立春，今日的天气却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春桃坐在周淳安的身边，手上拿着团扇给周淳安轻轻扇着风。
周淳安一只手站在椅子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一排下人。
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
不是熟人，处理起来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芙蓉院里的下人都是和周淳安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老人了，除了上次周淳安一剑斩了张妈的脑袋，他们还没见到过如此模样的周淳安。
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像是个陌生人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好啊，都没人承认，那就都在这院子里站着吧。”周淳安见到无人作答，懒洋洋地一挥手，“要是敢先走动一步，就丢出芙蓉院，送到商队里跑商。”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那些仆人中年级最大的一个妈子先出了声。
周淳安凝着眉看了那个老妈子一眼，又转过头看向了春桃。
“这是李妈妈，在小厨房里做事的，从前在大夫人的院里做事，小姐您搬到芙蓉院后就一直给您做饭。”春桃点了点头，乖巧地道，“今年已经五十多了。”
“原来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周淳安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向了李妈妈。
李妈妈的心里一慌，周淳安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落在了她身上好像要将她的皮肉都一起剜走了。
她本以为自己在安宁侯府里的资历老，说话也会有些分量，不过眼下她只后悔自己先开了这口。
“我就说小厨房最近做的菜怎么越发地咸了，想来是李妈妈的年纪大了，口味也越来越重了，所以才将菜做成了那般味道吧。”周淳安的语气轻佻，却一句话说得李妈妈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姐，老奴的手艺是和名厨学的，绝对不差啊。”李妈妈为自己辩解着。
“可是你做的就是不好吃啊。”周淳安露出一副娇蛮模样，“这么说，你是嫌弃本小姐的口味刁钻了？难道就因为你是院中的老人，我吃了你的菜觉得不舒服就要忍着了？”
“也不知道这院子到底是谁的院子呦！”周淳安说完，还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春桃讥讽出声。
李妈妈当即抖成了筛子，周淳安杀张妈的那一幕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李妈妈，你年纪大了，实在不适合呆在小厨房了，我会让爹爹还了你的身契。你出了安宁侯府，靠着你这名师相传的手艺自己找一份差事，应当不难吧。”周淳安轻飘飘地问道。
离开了安宁侯府，谁愿意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妈子做事。
要是待在安宁侯府里，以后年纪大了安宁侯府还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她送终。
如今她离了安宁侯府才是死路一条。
“怎么？不愿意？这么说李妈妈愿意继续做我芙蓉院的奴才，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上了？”周淳安反问道。
这个，李妈妈是更不敢了。
周淳安她是真的会杀奴才的啊！
见到李妈不说话了，周淳安才看向了院子里的那些下人继续说道，“我近来觉得，我这芙蓉院里的下人有些太多了。”
“如今我与肃王殿下已有婚约，当今圣上提倡节俭，我身为未来的肃王妃，院中却有这么多的下人，实在是铺张浪费。”周淳安说着，还表现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因此今日我便打算将院中不需要的下人都遣散了。若是青年就送到商队跑商，若是年纪大的就放出府门。”
周淳安此言一出，下人们的脸色都变了变，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听起来都没有留在芙蓉院内继续做事好。
跑商艰难，出府困苦。
周淳安说完这一番话，停了一会，见到下人们面色各异，便知道他们此时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当然了，我院里需要的人不多，这喜欢七嘴八舌，向别人汇报我的行踪的下人，自然是不能留的。”周淳安说着拍了一下春桃的手，让她停了扇子，扇得猛了冷得慌。
“现在你们能说说，是谁告诉顾先生我的行踪了吗？”周淳安再问起了这个问题。
那些下人犹豫了一会，很快就有一个下人先开了口，“是小夏，我看到他和顾先生说话了。”
“你胡说，我什么都没和顾先生说！”那个叫小夏的杂役立即出口反驳。
“就是小夏，我也看到了！”有另一个下人也附和道。
“小姐，我真的没有，顾先生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不是我说的。”小夏立即跪在了地上，像周淳安说道。
“没有啊……”周淳安沉吟了一声。
“你们两个，既然看到小夏对顾先生说了我的行踪，为什么不加阻拦？”周淳安看着那两个告状的下人，“既然顾先生问了小夏，那怎么没有问你们两个？”
“我们……”那两个告状的下人立即慌了神，不知道从何解释。
“我看你们两个关系不错，说话也喜欢说一样的，不如一起到商队里跑商，增进下兄弟情义？”周淳安笑呵呵地道。
“至于你……”周淳安看向了小夏，“我院里不要对主子说谎的下人，你要想好了说啊。”
小夏抬起头来和周淳安对视，只觉得周淳安那双清浅的眸子好像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一样。
“小姐，顾先生来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只说了您出去了，其他的我可一概没说。”小夏立即战战兢兢地道。
“知道了。”周淳安点了点头，忽然间话锋一转，“你可会做饭？”
“会上一点。”小夏点了点头。
“那就去厨房做事吧，至于厨房里的其他人就都撤了吧。”周淳安缓缓地道。
她这一句话下去，好几个厨房里做事的下人就都跪了下去，求周淳安给他们一个机会。
不过可惜了，这世上本来就是没有那么多机会的。
之后，周淳安又陆续清点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只留了八个年轻人，其他的便都送走了。
等到几个下人都领了活走了，周淳安也疲累了许多，春桃扶着她要回府休息。
周淳安却突然握住了春桃的手，语气冰冷，“春桃，你也是芙蓉院里的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