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疏疏趁夜在草原上各个帐篷的间隙里疾行。
更深露重,她的皮毛本就还未被彻底擦干,被夜里凉风一吹,就更冷了,一路上都在瑟瑟发抖,左摇右晃。
行了好一阵儿,好不容易硬撑着回到自己的营帐,快速与小提换回了身子后,她就悲催地,晕晕乎乎地病倒了。
第二日,紫苑和半夏过来营帐伺候梳洗时,发现不对劲,紫苑探了探她的额头后,大惊失色“公主,您怎么发烧了?”,抹着眼泪就要往外面去叫人。
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可汗有令,为保障公主及其随从安全,所有人不得外出。”
“我家公主病了,麻烦大哥帮忙找个大夫来瞧瞧。”
紫苑被拦在帐篷里,急得不行。
侍卫大哥不信,“公主昨日还好好的,怎得突然病了?”
紫苑:“许是连日奔波劳累,加之初来乍到这大漠,水土不服?请大哥帮忙尽快通传,否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汗怪罪下来……”
那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往上报。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和亲公主并不受大可汗待见,万一要是没什么大问题,被上方怪罪下来,他也不好交待;可若是真有问题没上报,出了事,他也不好交代……
半夏见侍卫这副半信半疑不爽快的模样,气得不行,腰间软剑一拔就要与之对抗……
这时,恰好路边有一小队人马经过,见帐篷前有冲突,驻足准备过来查看。
紫苑认出为首那人,正是那日随小可汗去接她们的随从,忙大声哭喊:“大人,大人”
那大人名曰耶律寒,名字冷人却并不高冷,是阿诗勒焱的发小、随从、皆好兄弟。
他闻言,狐疑地打量着紫苑“何事喧哗?”
“大人,我家公主病了,烧得厉害,烦请大人帮忙请一位大夫过来瞧瞧可好?求求了!”紫苑哭得可怜兮兮的。
“哦?!”耶律寒似有犹疑,朝身后望了望,好似在等什么人。
半夏虽是大禹皇宫派来盯着黎疏疏的,却在半年的随行相处中,也处出了一些感情,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忍不住怒斥道:“阿诗勒是否欺人太甚?
我家公主金枝玉叶,长途跋涉过来,你们可汗不第一时间接见就算了,就连现在她生病了,请个大夫来看都不行吗?
你们不请,我们自己请。
好狗不挡道,请让让!”说着,她举着自己的软剑,就欲飞身出去,自己去找大夫。
“慢着!”耶律寒叫住了她,“这位女侠,你不要太冲动,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家公主叫大夫了,只不过,我这不是就有现成的郎中嘛?你且耐心地等一等,他一会儿就该来了。”
说话间,就见一匹白色骏马自远处飞奔而来,马上之人银色面具在秋日的太阳底下闪着银光,那速度奇快,气势凛凛,犹如天神降临。
耶律寒显然也看到了动静,赶紧远远朝他招手“焱!”
“吁!”阿诗勒焱来到耶律贤跟前后,随着他的招呼声勒住了缰绳,冷着声问道:“发生何事?怎的在此逗留?”
或许是看到了希望,紫苑这会儿也顾不得尊卑之别,赶紧冲破侍卫的阻拦,跪在了阿诗勒焱的马前,哭求道:
“禀报小可汗,我家公主生病了,今早奴婢去伺候她梳洗时,发现她额头烫得厉害,人事不知,若是再不帮忙请大夫,奴婢担心……,求小可汗成全,帮忙找人请一下大夫,呜呜”
面具后的阿诗勒焱蹙了蹙眉,心里暗道“这中原来的女人,怎的这么弱?事多!”
但身子却是没有半分犹疑地下了马,就要往帐篷里迈“带孤进去瞧瞧。”
“这……?”紫苑有些犹疑,毕竟公主是个未出阁并且即将成为大可汗女人的女子,这小可汗进帐篷,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半夏显然也想到了这层,伸着软剑挡在阿诗勒焱面前。
耶鲁寒见此情景,笑骂:“啧,你们不是要找大夫吗?这现成的好大夫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却又拦着,真是!”
紫苑闻言,眼神一亮“果真?”
阿诗勒焱与耶律寒对视一眼,“你们倒是主仆情深,既然不需要,那孤先走了,你们慢慢再去请大夫来好了。”
紫苑立即反应过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奴婢明白了,请小可汗留步,千万不要走。
奴婢,奴婢这就进去准备准备,半夏……”她给半夏使了个眼色。
半夏会意朝她点了点头后,再次挡在了阿诗勒焱面前,紫苑这才小跑着进了帐篷准备去了。
阿诗勒焱连番被这异国侍女用剑指着,一脸不耐,但念着人家也只是救主心切,倒是也忍着没发作。
但与耶律寒的眼神交流,却是满满的厌弃,眼神冷如刀剑,大意是:”让你多管闲事?“
耶律寒被他的眼神逼得没法,又不懂紫苑她们这波操作,为了缓解尴尬,只得问道:“这是何意?”
半夏解释道:“小可汗和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大禹,未婚女子的闺房,是不能让男子随意进出的。
但此番我家公主病了,实属情非得已,为了顾全公主的身体和名誉,紫苑只得先行过去给公主带幕篱去了。”
“哦,原来如此。”耶律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们中原人,就是规矩多。”
阿诗勒焱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麻烦!”
不一会儿,紫苑应是收拾好了,这才打开帐篷的帘布,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此时,耶律寒也因为好奇,已从马上下了来,随同阿诗勒焱一起进了帐篷。
只见那张并不是很大的床上,幔帐垂落着,幔帐里,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在他们看来有些娇小的女子,捂在被褥里,小脸上系着一块浅色面巾。
许是太冷,被褥遮住了她本来就蒙着面巾的半张脸。
一只纤细的胳膊从被褥底下伸出来,搭在床侧的扶手上,露出小半截莹白的皓腕,腕上同样搭上了一块薄薄的丝绢,丝绢底下,玉指纤细而柔弱,与这大漠草原上丰腴健硕的女子,自是不同的。
阿诗勒焱不自觉地盯着那皓腕和手指,多瞅了几眼……
紫苑早已在床侧放好了凳子。
阿诗勒焱回过神来,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指搭在那纤细的脉搏上,仔细把起脉来。
稍顷,他起身准备离开,冷着声对紫苑道:“你家公主应无甚大碍,许是这大漠日夜温差变化大,偶感风寒所致。
你们现在用温毛巾给她擦拭退热,孤回头叫人给你们送一些药来,煎了喂她服下,多喝热水,多休息,注意早晚添衣,不日当可痊愈。”
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到了帐篷外。
不知何时,小提偷偷溜到了他脚边,被他发现了。
他难得地唇角勾了勾,蹲下身子,抱起小提,顺手撸了撸它的毛发,语调也跟着缓和了几分,“小提?你可是认出孤了?”
小提却跟他并不亲热,挣扎了两下,又从他怀里跳开了。
阿诗勒焱面具底下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跑的那么快,跟昨晚一样,真是没良心的小家伙。
接着,他翻身上马。
紫苑和半夏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地送至门外,“奴婢谢过小可汗。”
阿诗勒焱也不回应,再瞅了瞅小提离开的方向,只一声“驾”,就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