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寒风萧瑟,城门开启,一骑彪客悍马直入城堡,花飞尘落,城门严闭紧合。马靴踏地铮铮作响,一叶披风晃过小天、司徒哆嗦的身影,在天使等人注视之下进入中央大厅。
“雷大人——”骑士面朝纱帐双膝下跪,竟磕了一个响头:“属下不负大人厚望,终于学成归来!”
雷闷声沉缓吸了口茶:“动作要轻一点,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幻。”
“是!谨遵大人教诲——”骑士轻略抬头,笑容可掬。
“路上顺利吗。”
“托大人洪福,从南海到西部,末将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尤其到了我雷氏周边一带,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百年富饶,万世安宁,回家的感觉真好!”
雷咳嗽了一声:“嗯,你起来吧。”
“谢大人——”骑士默站片刻,转过笑脸依次朝雪紫、刹那和天使打招呼:“多日不见,阿紫、小刹还有菜刀,你们还是老样子啊。”
阿紫?小刹?在雷氏共事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这么馊麻的称呼亏他叫得出口,雪紫和刹那不约而同撇起嘴,天使严肃回应:“菜刀已是过去,请叫我天使。”
幻孤立帐前,竟无人正眼视之,三雷一反常态沉默寡言,不知是对幻的习惯反应,还是对雷召回了幻表示不满,不过幻此次是得道而归,这学医的不管品性如何还是多少有些身份地位。
“真不好意思,各位深居简出的,没想到还是这么保守,情绪一点也不激昂。”幻稍作收敛,毕恭毕敬。
雷饮尽茶水,放下杯子:“天刹紫幻,从现在起,我要你们四个不遗余力继续追查粘粘家庭,家谱的线索更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
顶着雷氏精英最为光鲜的头衔——天刹紫幻,心怀各异的四人此刻却是感同身受,还以为雷将人聚齐有何用意,原来为的依旧只是一个家谱,却全然对恐怖势力的肆虐视而不见不以为然,既然他深信不疑粘粘家谱就藏匿在可可身上,为何还要百般周折声东击西,而不尽快下令牺牲掉那个嘴硬的丫头……
夜幕降临,雪仙小屋清幽的灯光点缀着湖岸,仙的卧室里,小雪正在接受全面细心的诊察,留候在客厅的亲友已为数不多,大家都很关注那位神秘动人的姑娘,这其中也包括了默默等待的埃里克。
仙一脸愁容走出卧室,表示小雪只是体弱并无大碍,休息一些时日便没事了。据小怜回忆,她和姐姐昼夜不停赶路,吃不饱,睡不暖,姐姐即便觉得累或者哪里不舒服也不愿讲出来。
带着对小雪的祝福,姐妹们又该辞行各回各家了,雪仙小屋每日上演聚散离合,屋前草地的每一场惜别仪式都别开生面,与春、仙、樱的依依抱别是必不可少的,时而伴有篝火舞会和烧烤盛宴,外界盛传春霞湖边有道佳景:每当入夜之时,雪仙小屋门前便美女如云,秀色可餐更胜湖光山色花语鸟鸣。
“不错,不错,传言是真的,这么多美女真让我大饱眼福,若能得其一也死而无憾,可我却全都想要该怎么办——”
一声毛骨悚然的冷笑穿破夜幕,湖水渐起风浪,峰少踏岸现身,本着征服粘粘十大美女的野心,峰少特意在夜深人静之际撤走散布密林中的罪恶组织所有人手,他孤身潜入可谓用心良苦,不过此刻雪仙小屋外除了李子和零这俩小子,又多了个甚是碍眼的护花使者埃里克,真是大煞风景,峰少先是惊疑,后发嗤笑,与埃里克对视之后目光转而落向了樱、春、仙、奈奈……
从他疯狂的眼神里已看不到一丝悔意的存在,他甚至不能像个屠夫那样在尸首面前忏悔,他已经无可救药了……埃里克目测峰少佩刀,默算其战斗力,出乎意料,竟远远超出他的保守估计:那个为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的家伙竟会突然变得这么强,难怪他会如此嚣张。
“峰少!你好大的胆子,还敢送上门来!”姐妹们围住峰少,今次绝不再放过他,誓为绣和伊伊报仇!
峰少红眼仰笑:“哼哼,哪位妹妹先过来,我快等不及了,不如一次十个,一起上吧?”
可恶啊,这厚颜无耻的男人一副贱模样简直气死姐妹们,小屋突然传出一声惊吼,小雪、小怜一前一后急奔出门,小雪气喘吁吁立在门口,她虚弱之身在极度愤怒中颤抖:“……峰少!”
夜色里的身形面容模糊不清,但峰少却惊辨出那喘息之中依然委婉动听的女人声音:“小雪?!”
分秒之间,小雪拔剑如风冲进包围圈,夺命之剑追砍峰少,一步一血刃,惊惶失色的峰少只是退闪,二人冲开剑阵,单打独斗到了湖边——
“小雪?你还活着?”
“你很不痛快是不是!我马上就会死,带你一起死!”
小雪猛刺一剑,被峰少急刀抽挡,刀光白热刺眼,峰少神情恍惚:“不!小雪!见到你活着,我不知有多高兴!”
“混蛋啊!”小雪剑法突变,多角度闪划将那男人贱恶手脚砍出数道伤口,小雪悲愤之情也已被激化到顶点。
“小雪,你听我说……”
煞白刀光连连退挡,峰少一脚踏进湖里,小雪跟下水去,冰冷的湖水沾触肌肤像针扎一样疼着她的身、痛着她的心,仇恨似烈火燃烧,必死之心怂恿虚弱之躯前进,手中寒剑闪耀深红之光——少女纯洁火烈的心啊,像这剑光一样燃烧升华吧,流尽最后一滴净血,呵护卑微的自己,守护无上的尊严吧!
峰少忽感不妙,挡开一剑跳逃开去,周身竟已被深红烈焰裹缠,湖面皆被浸染成红,背后传来一声尖锐鸟鸣,峰少转目慌视,一缕火红烈光跳窜而起,绕过头顶升入半空再转回,正面迎合小雪之剑化作一只火凤凰展翅疾飞,冲着峰少心口似炼狱之烈火发动猛攻!峰少挥汗转身划出一道白烈刀光,天空瞬间爆开红白烟火,被劈裂撕散的凤凰惨叫凄鸣,峰少慌忙收刀,为时已晚,白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横竖劈去——
“姐姐!”小怜心急如焚,眼看全无力气的小雪仰身落倒,危急之时,一个极身快影接抱住小雪并支出旋转剑鞘拦下了白刀锋芒,众亲大开眼界:那是埃里克!
小雪颤身松弛落入埃里克臂怀,她双眸悲怆轻合,绝望之泪飘溢洒烁,脆柔之身沉甸甸,刀光掩映若即若离的少女神形,成为空前震撼的视觉冲击,埃里克垂首凝视,他紧张得不能松手无法呼吸,他惟愿加倍守护这怀中温情,敢叫世间一切罪孽去忏悔!
“姐姐!”小怜从埃里克怀里接过小雪,埃里克返身面对峰少,花剑横于身前,缓褪剑鞘,一抹深幽蓝光从剑身蹿耀而出,峰少由方才的慌张瞬时转为惊疑冷静,小怜忧心忡忡:“主人!小心!”
蓝剑脱鞘拔劲闪冲,白刀起势厚积薄发——砰铛!蓝白锋芒交会撞击,雄起雄降,一个势如破竹,一个游刃有余,二人从浅水打到湖中央,湖面蓝白晖映,澎湃起浪,碎花裂纹好似漫天星辰,激斗增势不减,迅移至对岸,幽林落叶飞舞,刀光剑影追逐交织,跃过树梢拼杀而上,夜色为幕,星空为景,刀剑斩击碰撞拨洒出一片明丽云气。
“感觉是在作秀。”
“是吗?我只在乎谁会赢,嘿嘿。”
零和李子热衷于分析战况,雪仙小屋前的观战者们都屏息凝神,她们虽对埃里克的高超剑术赞不绝口,却也对峰少的凶猛实力倍感震惊。小雪在妹妹怀中醒来,她本想以死了却悲苦,偏偏又未能遂愿,哀莫大于心死,仇恨要她苟活于世,也许这是命中注定,难道埃里克能替她报仇雪恨?
流光似水,变幻多姿,蓝白冷光忽停忽动,一个长距离反冲互撞后猛然吸附静止在半空,刀剑随即断开纠缠,光团分崩离析,蓝光轻悠飘降湖岸,白光消隐卷起黑云潜入深林,阴风冷笑渐行渐远:“哼哼……”
小雪情急奋起直追,跑不了两步便浑身酸软瘫倒在埃里克身边,眼睁睁放走峰少,那挥之不去的丑恶嘴脸和回荡在耳边的诡笑简直让她痛不欲生。
“姐姐……主人……”冷清的湖岸只剩小怜的牵挂,陷入草丛里的蓝鞘寻剑而起,自动吸附收剑,埃里克仰望星空,一言不发,雪仙小屋沉浸在余光碎屑的渲染中,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夜晚的都市灯火通明,步行街,老茶馆,一曲怀旧之音奏罢,听者迷醉,歌里唱的大概是情缘之类,虽无特别之处,却能引起感怀伤愁者的共鸣。茶馆一角坐着两位神情悦然的斯文宾客,他们轻言细语,茶水几乎没有动过,两耳不闻窗外事,双方对谈判桌以外的世界仿佛已无动于衷,临近茶馆打烊,一份草拟而成的协议书终于在路西法和七月面前的茶桌上摊开,这便是几日来的磋商成果。
“差不多了……”路西法猛端茶杯一饮而尽,沉靠在椅子上,茶凉了,心也有点凉。
“什么叫‘差不多’,这种事可不能含糊,开不得玩笑啊。”七月轻茶一口,机警的目光盯住路西法。
“呵呵,就这么定了——”路西法拿起协议书略扫几眼,摇首思虑:“现在,得让它生效……”
“那就要看你的了。”七月转动晶莹剔透的茶杯,杯中倒映他的冷面:“你不是说可以轻易弄到年糕的签名吗?”
七月明显是在施压,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有再多无奈也已骑虎难下,路西法神情渐显浮躁:“兄弟有所不知,但凡代表粘粘官方协议的,除了年糕的签字还必须有一样东西,二者缺一不可。”
“那是什么?”
“粘粘官方印记。”
深夜的西部城堡笼罩在冷暗雾色里,噩梦来袭,女孩翻身转体满面虚汗,嘴里不停叫着“哥哥”,梦惊而起,漆黑的房门突被推开,冷风吹起了女孩的湿头发和长睡裙。
“谁!”女孩拉紧被子裹身坐起,看到门口站着个黑影,她惊惶喘气:“幻?”
人影默不作声静候佳音,远远使出个伸手动作:暴风骤起,吹扯床单被褥,一片粉红光晕撕开少女霓裳——
“——呜啊!”一团闪烁红物从她身体飞出,迅疾而准确地落入人影之手,狂风立止,散落的睡裙轻乱附着女孩发抖的肌肤,门口传来微弱满意之笑,荧光在手掌中显示出一枚印章的轮廓,红光映照出幻的模样——
“打扰你了,这个要拿去献给雷大人,呵呵——”幻手握印章不虚此行,转身踱门而去。
女孩失魂落魄卧床不起,她再也无法抑制满腔苦涩血泪,伤心欲绝:“对不起,哥哥,可可对不起你……”
星光璀璨,送走亲友之后的雪仙小屋重返午夜宁静,若展转难眠,唯与樱静卧相拥可享片刻安宁,柔吻一刻足抵万千喧嚣——
“我们做姐妹好吗,若若……”
“傻瓜,一直不都是么。”
“一对好姐妹,永不分离……”
“我答应你,但只是和你……你记住,我会找个适当的方式对你好的。”
平静的湖面微泛虹彩,漫漫星空倒影似调色盘,小雪微蹲湖边,桃红倩影在星宿画卷里恰如画龙点睛,一捧甘泉浇灌愁容,湖水清凉却洗不净烦忧,小雪颤立起身,湿热难忍,头痛欲裂,她断然拒绝留宿雪仙小屋,执意连夜追赶峰少,她带着小怜远离湖边进入茫茫林海,与姐妹俩随行的还有一人——任凭小雪百般拒绝却怎么也赶不走的埃里克。夜黑风急,原始森林广袤无际,足迹绵延不尽犹如深陷迷宫,小雪忿忿不平乱剑砍向四周草木——
“为什么不杀了他!”
“姐姐,主人他已经尽力了……”
“我很抱歉,小雪,我无法解释,只能说对不起,如果你觉得发泄可以使心里畅快,你就针对我吧,杀了我也行,我绝无怨言。”
埃里克支出蓝鞘接住小雪的红剑,扶起折断的树枝,小雪颤冷之身几乎被埃里克支撑着。
“姐姐,你别为难主人啊……”小怜快急哭了,埃里克却还不动声色。
“唔嗯——”小雪轻手前推,哐的一声扔掉了剑,她不敢直视埃里克,扭头独自行去。
“主人明知道姐姐承受不起……”
“我无心的。”
小怜捡起姐姐的剑,与埃里克跟上小雪的脚步,尽量保持一段距离,让小雪冷静一会儿。
“主人,你要好好的,姐姐和我现在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小怜轻搂埃里克,倚在他肩膀。
“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好了快放手,你姐姐看到又该生气了。”埃里克拍了拍小怜,少女温湿娇弱之躯毫无顾忌的紧缠入怀,仿佛她马上就能安然入睡似的。
“不嘛……”小怜娇滴滴的埋头,一副孤苦无依的模样,一字一句拖着长依久赖的音调:“主人,你都不知道小怜最近过得有多惨哦……”
埃里克搂住小怜,顿时感触万千:“对不起,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嗅着久经沙场的男人味道,小怜幸福的眼泪在埃里克怀中悄悄融散: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一定改,要像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
“怎么不说话了?什么时候变成淑女啦——”埃里克逗了逗小怜的俏脸,心想绝不能再抛弃她了,为了她,一定要改变自己。
小怜羞躲,被埃里克追着挠痒,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啊哈哈——主人——不行了——饶了小怜吧——”
“别跑啊,呵呵!”
“快来追我啊,主人——”
二人追逐嬉戏,好不亲热,小雪停步回身禁不住伤心欲绝: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现在该怎么办,小怜被迷住了,惟一的亲人就这样被掳走了……
“主人,快点嘛——”小怜欢呼雀跃忘乎所以,脚底忽然打滑,一不小心就跌了个嘴啃泥,小雪心惊关切却还来不及上前,埃里克已飞身扶起小怜给她揉肩又拍腿,体贴入微,呵护备至,小怜嬉笑娇喊:“没事啦,我没事。”
黑暗森林里的快乐与孤独似两岸相隔,中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悦者虽无心,悲者却有意。“你们继续吧……”小雪迈回失落无力的步伐,不禁想起白天自作多情阻拦他们的情景,她真觉得自己好笑。
“真的没事吗。”埃里克细心拍去小怜身上的灰土杂叶,小怜娇声娇气:“其实你不要管我才好。”
“嗯?这是为何。”
“人家做宠物的嘛,主人高兴的时候玩一玩就好,要是不开心就只管撒气。”
“小怜,你这是什么话!”
“哦……你别生气啊,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无所谓的,你根本不必在乎我。”
“小怜,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埃里克捧起那楚楚可怜的面颊,语重心长地倾诉:“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眼里就和亲妹妹一样,我怎会对你无礼。”
夜风吹打着沉暗的落叶,星光映照着两个呆立的身影,小怜一声不吭,埃里克显得有点尴尬。
亲妹妹……一个响亮的称谓竟让小雪的揪心之感瞬间释怀,小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有意无意地倾听埃里克的对话,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好高兴……”小怜挪开埃里克的手,握于身前:“小怜已经很幸福了……可是姐姐她真的好可怜,我拜托你好好照顾她可以吗。”
“小怜……”
“大家都看得出,主人对小雪姐姐有好感,所以才会奋不顾身去救她……”
“我……”
“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故意讨我欢心……你的真心,应该留给姐姐才对……答应我,嗯?”
埃里克对小雪千丝万缕的惦念被一语道破,小怜怀揣埃里克长满伤茧的手,在得到一丝轻微应诺之后,她欣慰放手却止不住暗泪热流。
后半夜的森林旅途越发凄寒难熬,两个女孩子累得腿脚打软,冷得直打哆嗦,再怎么疲于奔命也该休息了,不管怎样睡一觉总好过漫无止境的走下去。在小怜劝说下,小雪最终肯落脚了,落叶、枯枝团簇而起,温暖的火苗升腾照亮了一小片空地,面面相觑的三人倒是尴尬起来,小雪冰冷的手脚伸向火堆,呆倚在妹妹身旁,她们二人通常就是这样互靠着露营的。
“看,这是什么——”埃里克打开行囊,掏出两支捆绑着的布套。
“哦,这……”小怜接了过来,顿时惊喜:“是睡袋……还有帐篷!”
“本人平时专用,没有多余的,你们若不嫌弃就将就一下吧,睡袋拉开之后可以当被子,应该够你们两位盖了,夜里潮冷,小心着凉。”埃里克忧心望着小雪。
小怜抽去帐篷封套,故作清纯地眨着眼:“主人,那你哩?”
“多此一问,帐篷只有一个,难不成我们三个都睡进去。”小雪转目向埃里克致谢。
“哦……”小怜调皮地吐了吐舌。
明亮的火堆旁搭起一顶精巧的蓝色帐篷,有了遮风避雨之处,小雪和小怜的这一夜可算有了着落,再也不必挨冻了,更重要的是有位翩翩君子守在帐外,给了她们很塌实的安全感,埃里克背对帐篷席地而坐,手持树枝拨弄火苗,暖光在冷暗之地营造出一个温馨小窝。
“主人,饿了吧——”小怜爬出帐篷,裙摆兜着一堆东西:“姐姐说想吃泡面,我们一起吃吧?”
小雪也跟着出来了,两个女孩的包裹里有方便面、瓶装水和两只饭盒,看来流浪者们都是有备无患呀。
“没问题,我来煮面——”埃里克欣然搭起支架,小雪缓挪身子坐了过来,她撑出蜷曲的双手安静烤火,柔暖的橙火映衬着她秀雅的面容、矜持的姿态,埃里克心里不由得暖意浓浓:与野火烘烤完全不同的渗入心底的温度,莫非这就是幸福……
添柴烧水,就等着泡面了,小怜全神贯注直流口水,她真是饿极了,姐妹俩也没抓紧时间在雪仙小屋好好吃顿饭,小雪又何尝不是饥肠辘辘呢,眼巴巴望着待下锅的面,咽着口水的埃里克却顿感内急,一路上也没喝水呀,反正是憋不住了,他不由得皱眉起身。
“怎么了?”小雪跟着抬头,细细关注,见埃里克面色难堪支支吾吾,意思是要去方便一下,小雪轻语:“哦……快去吧。”
“那么不好意思了。”埃里克真气自己,这点小事竟不隐蔽解决,简直在小雪面前出丑了。
“主人快点回来哦——”“好啦,多嘴。”
听着女孩们渐远之声,埃里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小雪的容貌——“哦……快去吧”,她方才的神情完全是一种关心,与之前愤恨的眼神判若两人,埃里克心潮澎湃,不知不觉走了两三分钟,远离了火堆,心中却满是分分秒秒的牵绊,他一边深入草丛一边松解腰带,一不留神脚底下猛然一撞险些绊倒,他急跳开又接连慌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随着一股特殊臭味,立刻让他产生了不祥直觉——
嚓!半剑出鞘,幽蓝剑光照向地面,光到眼至,埃里克一个趔趄惊错不得语:落叶堆里惊现赤身臂腿,一个脏乱惨白的女人面孔暴露在外。
绣!是绣……呃……峰少这个混蛋!他……竟然把她扔在了这里!埃里克闭眼侧头,胸中悲愤激流翻滚,他拔剑立地,拨开一片松土,掘剑而下,蓝光一起一落,喘息隐隐作悲……就将她埋于此地吧,绝不能再让别人看见,尤其是粘粘家庭的人。
“你听好了,这次的任务是处决峰少,这是命令”——
埃里克停剑遐思,终于下定决心:不斩峰少誓不为人!
橘火之上,白水响滚,幽夜森林里的火堆、帐篷蕴涵着莫大的温暖,姐妹俩促膝聊天,小怜一味地讲埃里克的好,什么正直坦诚啊、温柔体贴啊,总之她口中的埃里克就是一个十足的好男人,一个能给予姐姐最多信任和关爱的人,小雪笑而不应,叫妹妹不要乱讲,只是迟迟不见埃里克踪影,小雪暗自担心,过了十多分钟,埃里克终于匆忙归来,他倒坐在火堆旁,满面虚汗,情绪低落。
小雪松了口气,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怎么去了这么久?”
埃里克面露浅忧,显得为难:“对不起……”
“主人不必跑太远嘛,瞧,迷路了吧。”小怜有意捉弄埃里克,被小雪拽到一旁:“好啦——”
小雪准备碗筷,招呼埃里克:“面都煮好了,快来吃吧。”
埃里克擦着汗连忙点头:“噢,好。”
热腾腾的泡面,香气扑鼻,两只饭盒同时煮好了三人的份量,野餐垫上还摆放着可口的腌菜和零食,哇呀,好馋人哟。
“啊噢……”埃里克突然想起来了,他走得太急,晚饭没来得及吃完,他的饭盒还丢在雪仙小屋里呢!“唉……”他笑着说不吃了,等天亮了再回去拿饭盒,别辜负了春的手艺,顺便再把饭吃干净——如果还没被倒掉的话。
“晚饭,什么时候的晚饭?那都凉了,怎么吃啊……”小雪讶异,想不到埃里克如此精明之人竟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都怪姐姐嘛,急着要走。”小怜埋怨道。
小雪直起疲弱的腰身,手捧自己的饭盒递到了埃里克面前,她亲切的目光对埃里克示意:快吃吧。
埃里克双手接住这一碗香喷喷的热面,惊问:“你呢?”
“我和小怜一起吃就好了。”小雪顺手将自己的筷子也塞给了埃里克。
埃里克紧紧捧住烫手的饭盒,一句话也没再说,他转身低头细嚼慢咽,这碗饭,他吃了很久……
深邃星空下,篝火旺盛燃烧,就像年轻的生命永无宁息,帐篷被轻缓拉开,小雪悄悄爬出来,将帐帘关好,挪身来到火堆旁,埃里克正聚精会神往火中添柴,小雪温热的魅影如同另一把火燃烧着他的视野。
“怎么没睡?你太单薄了,快去休息吧。”
“刚刚把小怜捂得暖暖的,让她睡着了,其实她比我更需要休息……是我让她跟着我一起奔劳的,我对不起她。”
小雪捡起一根树枝伸进火苗,她的身形摇曳生姿,神情却伤感更显得自责,她内心深处的情义何等深重,她只是被仇恨所束缚,埃里克又怎能体会不到呢。
“你们是姐妹不是吗,你是她最亲的姐姐,去吧,回去陪她一起睡,否则她会因为孤单而哭泣的。”
埃里克的劝慰令小雪惆怅的心情变得更不是滋味,本想着把小怜托付给一个可靠之人,往后走自己的路,现在看来是个错误的打算,小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她认真望着埃里克的眼睛:“你那么关心她,那你进去陪她好了。”
“呃……”埃里克顿时迟钝无语,想不到小雪竟这般直言不讳,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出难题,埃里克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感觉简直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小雪明眸善睐,不似含情脉脉,更胜望穿秋水,她幽婉的神情渐润渐活:“呵呵——”
小雪竟然笑了,笑得合不拢嘴,她究竟有多久没开心过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双手支地仰对星空,垂落的秀发在野火掩映中轻舞柔动,灿烂的笑容与星火同辉。
埃里克恍然如梦,小雪的一颦一笑都令他沉醉:我在上帝面前祈祷,让这个女孩子保持笑容吧,让她永远快乐和健康,为此我埃里克愿付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让我守护她吧,让我守护这短暂珍贵的瞬间,哪怕只能守望着她的笑脸,我也心甘情愿。
小雪笑音渐止悠然转面,与埃里克默然相对,埃里克忽然庄重起身,朝她单膝下跪:“小雪,我喜欢你……”
“唔……”小雪惊站起来,埃里克的举动令她手足无措,突如其来的告白就像烈火灼心,小雪觉得脸颊发烫,她心慌意乱朝四周张望。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无法克制这份感情,你的无与伦比的美貌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可是真正捕捉到我的心的,是你的心啊,小雪,我不祈求你能接受,只想把流淌在心底的感觉告诉我喜欢的人,然后默默守护她……”
埃里克一动不动跪着,深情凝滞的眼眸闪烁着跃动的火光,流露出一个孤独的悲情流浪者对幸福的深深渴望。
“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小雪不敢直视,只是仓促解释:“我出来是想专门谢谢你救我的事,你不要多想,我……我有点冷了,该进去睡觉了。”
小雪退到帐边又踱步转身,凝视埃里克那依旧呆跪的身形,也不知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小雪背靠帐篷,软弱无力的身躯滑落而下,她跪坐在一团湿冷的草甸上,浑身却是温热饱暖,一股莫名其妙的泪水紧跟着夺眶而出,她强忍着不哭出声来,把头仰起,眼泪便顺着两鬓悄流进浓密的长发里。
静卧在帐内的小怜偷偷蒙住泪脸,往后余生她唯有强颜欢笑默默祝福。绚烂的夜空装点着森林枝头的空隙,夜风轻吹慢拂,微冷的感觉持久荡漾着。
“今晚没有月亮,星空好美哦……”小雪泪眼婆娑,嗓音微颤。
埃里克沉缓举首,情不自禁眷恋那点点繁星。
是啊,星空真的好美,它们相聚的一刻便是永恒的美,有过一次归宿,从此不再孤孤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