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身份尊贵的四个神秘人照常在浮城及周边到处游览参观,郁知暖都知道,但是没搭理。她并不想主动招惹那些人物,虽然知道躲不开,迟早会遇上,但是想着以守为攻比较好。况且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就是整理出道路规划和修整方案。
而四位神秘人,也没有主动叨扰郁知暖,在浮城游玩体验的不错,今儿还专程去了浣花溪,赏鉴众人称赞的《水调歌头》,去听一听那词曲就究竟是怎样的韵味悠长。
为首的中年男子正在闭着眼睛细细品味,暗道这若是个中秋赏月、家人团聚的时刻,这曲子的词句一定更加切合,低声呢喃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老郁啊,你这个女儿很是个人物哟!”
郁战尴尬的笑了笑,这些日子他随着皇帝亲眼看到庸州翻天覆地的改变,一边欣赏女儿的才干作为;一边又隐隐为她忧心,毕竟——树大招风。
他们这次陪着微服私访的皇帝考察庸州,就是因为庸州的迅速发展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郁知暖和北蒙的频繁往来也引起朝廷忌惮。自家闺女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如何经得住虎狼环视的凶险局面,若是她肯归顺朝廷还好;若是拒绝,他又该如何保她。
郁战看着她这些年的作为也明白知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在庸州或许尚能自保,可若是真的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她未必能周全的了。毕竟这个世界未必容得下所谓的天才和能者。
作为父亲的郁战,更多的忧愁和担心。
书生匆匆赶来,恭敬的行礼,慎思后谨慎道:“主子,郁知暖……又出了新的言论,十分……十分震感。”
“哦~~”皇帝也看了郁知暖的那些诗集,知道那是个任性随意又变化莫测、至情至性又天马行空的异类,便是再说出什么他也不会觉得惊奇。
皇帝淡声道,“念出来听听……”
“是!”书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才刚第一句,皇帝微阖的眼睛就猛然睁开!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是谓大同。”
皇帝的脸上闪过很多情绪,有惊讶,有欣赏,有向往,也有……愤怒和隐藏的杀意。到底是上位多年的人,冷声调侃道:“天下为公?是谓大同?老郁啊,你这女儿……想法很特别啊?”
郁战慌忙的跪下来,求情道:“知暖她年级尙小,许是……信口胡诌的,还望陛……主子莫要怪罪,微臣之后一定好好教养。”
“教养?”皇帝陛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口调侃道,“可朕怎么觉得你教不了她呢?”
郁战:“……”
“这东西哪儿来的?”
书生恭敬的答道:“回主子,听说是郁知暖在郁氏内部会议里提出来,叶寻溪着人整理了,现在……中学和大学的学生,都在学习!”
“呵呵~~”皇帝叹了口气,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郁战,“起来吧,朕又没说什么不是,况且……郁知暖这话却是说的好,便是朕作为天子,读了也……心向往之。”
郁战战战兢兢的站起来,他侍君多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可是女儿的作为却是在一次次无意识的挑衅皇权……这可如何是好,他暗暗地计划要不私下去找郁知暖,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还让学生学习,只怕……无力回天。
皇帝继续闭目养神,好似在欣赏明月几时有的悠然唱调,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大道之行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对于皇帝的忌惮郁知暖一概不知,筹备好了道路修整计划,就拉着容弈去找唐大人提案了。
这些年郁知暖简直是唐大人家的常客,连唐夫人都玩笑道不如在州府给郁知暖设一间专门的屋子,就是唐家的半个主子,所以州府的家丁见着她,连通传都不用,直接请了进去。
虽然唐大人一般来说没什么大事,尤其是郁知暖成为城主之后更是开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只需要不时出面展示官方威信就行,可是事实是……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唐志图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看着上座之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谁能想到皇帝竟然微服私访,还直接……来了他家!
皇帝四下打量着这个州府的布置,虽然精简整洁,但摆设的器物均价值不凡,就连挂着的字画也是上上品,随口赞道:“唐爱卿品味不错,这幅《将进酒》笔法苍劲,行云流水,自有一番洒脱豪放之态。”
唐志图福气的脸庞皱皱巴巴的,恭敬的开口道:“陛……陛下既然喜欢,那……那微臣便借花献佛,送给陛下。”
“诶,这怎么行!”皇帝随口道,“朕是皇帝,又不是土匪。你把它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一定很喜欢这幅书法,一定更欣赏作诗的人吧……”
“这……这……”唐志图感觉舌头都快打结了,还是努力屡直了说道:“是……是郁姑娘作……作的诗,她她……她身边的容公子写的。”
“哦!”皇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老郁女儿的大作,果然精彩,便是朕看了,也觉得这诗极好,对酒当歌、快意恩仇,孤高自傲又豪放大气。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佳作竟然是出自一个小姑娘的口。”
皇帝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唐志图,像是才发现一般,惊讶道:“唐爱卿,怎么还跪着,赶紧起来吧。”
“是……”唐志图战战兢兢的起身,可小腿肚还在打颤。
皇帝看着愈发丰腴的唐志图,笑道:“唐爱卿在庸州的日子不错,比上京时见着胖了……”
“微臣惶恐!”
“诶~别这么拘谨,朕是微服私访,不论君臣,只道友人,坐吧,坐下聊聊天。”
唐大人顺从又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全身绷着一股劲,屁股只坐了凳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皇帝有人的开口道:“志图啊,说说这些年庸州的事情吧。”
唐大人立马噌的一下站起来,正欲行礼,就见皇帝陛下挥挥手道:“坐着说,坐着说。”
“是……”唐大人又老老实实的坐回去,正欲开口,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
那声音满是欣喜,人未至笑先闻:“唐伯伯,知暖找你有事情商量!”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堂中人面色各异,上座之人淡淡说道:“请她进来,还有,不得告知她朕的身份。”
“是……”
郁知暖笑眯眯的走进州府正厅,就察觉道一阵奇异的氛围……抬眼一扫——自己亲爹竟然在现场,那么其他三位身份不言而喻,暗道“幺什哦,这样居然也能碰见!”
容弈见到厅中之人也暗暗皱眉,忽然想起那日鹿鸣深夜拜访郁知暖,又看到小丫头虽然疑惑但是始终镇定的神情,便明白或许郁知暖一早就知道有“外人”来了庸州。
眼下场景虽然尴尬,但郁知暖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亲爹可以认,但只要皇帝没有表露身份,她就当做不知道!
郁知暖迅速调整情绪,就像没看到其他几个人一样,直直的走向郁战,温柔小心又崇敬期待着呢喃:“爹爹~”
郁战没想到郁知暖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是在眼下的情形遇见,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听着小姑娘温柔的叫唤,立马就心软了,严肃的脸庞泛起柔情,眼中满是关爱,也轻声道:“暖暖~”
郁知暖暗喜,配合的不错。于是嘟起嘴撒娇道:“爹爹来了庸州却不来郁宅看望女儿,头一个竟然找了唐伯伯,莫不是一点也不记挂女儿……”戏精附体的郁知暖,满脸委屈,小鹿似的大眼睛泛起了薄雾,看着郁战一阵心疼。
郁战迟疑道:“这……”
皇帝陛下看着父女相见的场景,默默给唐志图使了个眼色。
唐志图不知见到郁知暖有了底气还是怎样,笑眯眯道:“知暖啊,你父亲刚到庸州,只是有些事情交代才来了我这里,一会儿就准备去找你的。”
看着郁知暖纠结的表情,贴心唐伯伯立马补充道:“在我这里完了事就可以好好陪陪你啊!而且郁兄刚来,你就到了,这也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嘛。”
听了这话,郁知暖雨过天晴,好似阳光的向日葵,笑眼眯成了月牙,欢喜道:“原来是这样,爹爹有心了。”
皇帝、书生和太监在一旁暗暗地打量郁知暖,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美人胚子,鹿眼红唇,肌肤白皙,天真与成熟并存,清秀与妩媚交融,十分的耐看,便是京都第一美人郁薏宁怕是也差上一截。
郁知暖转头,好似才发现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疑惑道:“爹爹,唐伯伯,这三位是……?”
书生明白皇帝的意思,笑道:“我们都是你父亲的朋友。”
郁知暖亲和的微微一笑,一派单纯少女的天真模样,礼貌的行礼。暗道,不表明身份,正中下怀。
容弈在一旁暗暗打量郁知暖的作派,便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他可不相信庸州城主郁知暖会不知道其他几人的身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不挑明身份,便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可以用“不知者无罪”论。
容弈暗暗赞许小姑娘的做法,立在一旁陪她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