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与楼祁赶到琴苑时,薛容的婢女彩月正侯在门口,脸上难掩焦急之色,见她过来忙迎了上前。
“阿娘在里面吗?”沈子衿问。
“回二小姐,夫人已经到了。”
沈子衿提起裙摆,快步进屋,掀开珠帘便看见了坐在桌旁的妇人。床边坐着一位大夫,正在为床上的人把脉,沉思几秒后方才起身,一旁的侍女将楼婳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徐大夫,不知怎么样了?”
屋内的几人连忙迎上前。
徐大夫微微拱手,摸了摸胡须,“夫人,二小姐,三少爷不必忧心,大小姐不过偶染了风寒,老夫开些驱寒的药材每日服下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至于脸上的伤,老夫也只能尽力开些药材消肿祛祛毒气,只是可能需要些许时日才能好,至于会不会留下痕迹……”许大夫迟疑了几秒,“老夫也不敢妄断。”
“有劳大夫费心了,”薛容点点头,唤守在外面的彩月,“彩月,带徐大夫去账房。”
“是,徐大夫,这边请。”
“翠屏,这次是怎么回事?”
薛容到底是做过几年主母的人,再加上这几个月身子经过些调整,府中的事情不错都是经过她手的,很快便冷静下来,恢复至往日的威严,面色不豫在桌旁坐下。
翠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认罪,“翠屏没有保护好小姐,还请夫人责罚。”
“并非是责罚你,你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
翠屏小声抽泣着,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今日刘家小姐设宴,邀请众贵女一同赴宴……”
“但没想到在宴席上,我们刚走到花园突然出现一群蜂,不追着其他人只追着小姐,慌乱中小姐便突然被人推到了水里,这才落水染了风寒……”
沈子衿沉吟片刻,继而问道:“阿姐今日可用了什么香,打开我瞧瞧。”
翠屏忙搬来放在脂粉奁,“小姐今日的妆容和香薰都是平日用的那款。”
沈子衿打开一闻,继而递给薛容,“阿娘闻闻这香味可有异常?”
薛容闻后摇摇头,“这香再寻常不过,阿瑾莫不是怀疑……”
“对,既然问题不出在阿姐身上,那很大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沈子衿视线打量着屋内陈设的用品上,继而落在一处,微微眯起了眼。
她径直走过去,拂起一截衣袖放在鼻尖下一闻,眼眸一凝,回头问翠屏,“阿姐今日出门时,衣上可熏了什么香?”
翠屏一怔,“奴婢没记错的话,昨夜便熏好了,是百合香。”
“阿姐可发现了什么?”
沈子衿微微颔首,“阿娘你且来闻闻,翠屏既然说熏的是百合香,可阿姐衣襟上分明沾上了蜂蜜的香气。”
薛容一闻,眉头紧接着微微蹙起。
翠屏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跪倒在地,“请夫人与二小姐明鉴,奴婢确实熏的是百合,而且大小姐对奴婢亲如姐妹,奴婢对大小姐绝无二心啊……”
沈子衿虚扶起她,宽慰地笑道:“并非说的是你,而是想问今日宴席上是否有人靠近了阿姐?”
翠屏丝毫不敢松口气,见此忙不迭解释自证清白,她沉思几秒后忙点头,“当时有很多人,不过小姐是和陆二小姐一同前往的……”
行歌?
沈子衿轻挑眉,便听翠屏继续说:“不过陆二小姐在小姐被蜂蛰时还在一旁帮忙……除此之外……”
小丫头不时捶着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抚掌,“啊,奴婢想起来了,奴婢记得当时在亭阁用食时,有个小丫鬟在端茶水时不小心泼到小姐身上,随后便有人领着小姐去暖阁换衣服了,不过奴婢一直记得上回小姐落水,所以便早早在马车里准备着小姐的换洗衣服,案例说不可能会被人有机会洒上蜂蜜的啊……”
沈子衿沉思片刻后紧接着问:“衣服可是你自己去取的?”
“不是,当时奴婢陪着小姐去了暖阁,然后……箫小姐说正好她也要回去拿东西,便一道帮我们拿了,莫非是这箫小姐……”
沈子衿却是轻蹙了眉头,“哪个箫小姐?”
“康平小郡王府的那位,萧小姐。”
居然是箫玉……
看来原本三成的可能如今变成了七成。
沈子衿眼神微微眯起,这笔账,连同几年前的账,总有一天她会一起算。
——
因为楼婳这次的落水事件,沈子衿心里总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上次是她被人追杀,这次是楼婳差点毁容,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搞垮他们楼府。
因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一直到楼婳婚事来临,沈子衿让翠屏寸步不离楼婳,以防后面再生波折。关于楼婳脸的事情,沈子衿去找了苏芜。
“治疗脸伤的?”苏芜喃喃自语着,一面在脂粉奁里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出了一小瓶。
“这可是前些年进贡的,据说复原效果奇好,我可一直都没舍得用,你……”
女子话未说完,沈子衿便一把接过,掂量了几下最后笑了笑。
“谢了。”
苏芜撇撇嘴,脸上却无丝毫不乐意。
“你还真不客气。””
“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苏芜暼了眼小瓶子,懒懒道:“这东西每日早晚各擦一次,不出七天便可痊愈。”
“记下了。”
苏芜坐在桌旁,一手半支着下颌看向她,眼里闪着沉沉的光,“你对楼家人可真好。”
“因为我就是楼家人啊,”沈子衿说完,顿了顿,紧接着莞尔一笑,“至少这具身体是。”
“那你……不打算回去了?”
“回哪?”
“做回沈子衿?”
沈子衿唇角笑意微敛,微微抿起,她抬眼朝苏芜看去,嘴角漾起一丝自嘲般的笑,“我还能回哪?”
苏芜愣神,等她回神时沈子衿已经准备离开了,开门前冲她笑得狡黠,“谢谢你的膏药,阿芜。”
回到琴苑,沈子衿掀开帘子进去时,楼婳正靠着引枕看书,乌发铺陈开来,犹如上好的锦缎,女子见她进屋,搁下书冲她微微一笑。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去拿件东西,不过城东西的距离,”沈子衿从怀中掏出小瓷瓶,放在床头,“阿姐,这东西每日早晚擦一次,不过七日便可痊愈。”
“阿瑾费心了。”
楼婳柔柔一笑,望着她欲言又止地又问道:“阿瑾……与九公主交往甚好?”
“阿姐何出此言?”
“楼府虽说许久不曾参加国宴,却也知道这伤药是进贡的极好贡品,十分珍贵,九公主断然不会随便给人。”
“阿姐放心,这是九公主赏的,”沈子衿顿了几秒才道:“阿姐是否不愿我与九公主交往?”
楼婳忙笑着摇摇头,“交友看的是个人秉性,九公主为人正直爽朗,在民间一直声誉很好,阿瑾能与公主相交,也算是楼府幸事,不过……”
她神色微沉,露出几分凝重,“如今天子势微,各大皇子虽表面上平和安定,但京城的风云终有一天会降临,楼府世代文官,与武搭不上边,因而阿姐担心你与九公主相交过密会被牵连进四皇子党中。”
朝中大臣众多,除了几位毫不起眼的皇子,其中最为翘楚的便是大皇子苏琮仁心爱民,四皇子苏彧博古通今以及七皇子苏珩杀伐果断,有勇有谋。
然而自从前年景昱帝龙体越发不豫开始,京城的暗潮便开始涌动,各大党派纷纷林立。虽说陆相与太子有姻亲关系,但陆相始终处于中立姿态,而魏相则已经表明立场属于太子党,除此之外还有叶大将军和姑苏范氏。虽说表面看太子的赢面很大,但从苏珩南下江南立了功,一回京却被收了职则可见一斑,内里并非如此风光。则四皇子和大皇子则在民间多有勤政爱民的政绩,亦是不可小觑。
沈子衿着实没想到楼婳一个闺中女子竟也明白此番道理,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多谢阿姐教诲,阿瑾心中有数。”
楼婳点头微笑。
“阿姐知晓,阿瑾一一直都很聪明,对了阿瑾,阿祁可有和你说起那事?”
“什么事?”
——
院落清寂,已是黄昏半晌,隔着四角的围墙隐约可以听见外头街道上传来的吆喝声,偶有孩童的笑声久久回荡于半空。
沈子衿半支着下巴靠坐在窗边,望着院落中绿树成荫的景象,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归宿感。
像是漂泊多年的心突然有了可以栖息的地方。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此情此景她的脑海中倏忽想起苏芜那日与自己交谈时说的话。
“那你……不打算回去了?”
“回哪?”
“做回沈子衿?”
望着暮色四合的天际,沈子衿唇角轻扯,眼神微黯。
——
箫胤是这个『箫』,而不是『萧』,没注意到之前一直打错了,非常抱歉……大家以后都以『箫』为准哈,以前的就不改啦。
错别字有点多,主要是打工人太忙了,只能晚上挤出一点时间来,我也会尽量注意一点哈,但如有请见谅。
祝观看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