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代北异常寒冷,北风到处肆虐。赤儿山下,富察带着郭世贵、李阿信等人,双手拢在袖子里,哈着气说道:“这天气跟老家有得一拼,快到蒙古人的驻地了,都快一点。”富察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袄,来时穿得那一身铁甲已被换下。而在富察等人进山时,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在富察被人跟踪着进赤儿山时,谭良栋带着人出了战堡,沿着马队探查出的路,快速的向赤儿山前进。
战堡离赤儿山二十里路,路上尽是枯黄的草枝,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割一样。谭良栋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边,防止有人掉队,队伍的最前面安排有小股骑兵,负责清扫沿途碰到的蒙古游骑。
突袭队快速行军,一个多时辰后抵达赤儿山山脚下。放眼望去,冬天的赤儿山上,都是光秃秃的树枝,谭良栋哈了一口冷气,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僵的手,等到了在赤儿山负责探查的骑兵。
谭良栋在赤儿山周边安排了三骑,此刻只有一骑回来,报道:“把总,发现了蒙古人的老营,另外两人还在盯着。”
“老营里是什么情况?”谭良栋赶忙问道,这次突袭要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把总,蒙古人的老营在半山腰,地势有点险,我们只能在远处看看。”
谭良栋又问了一些问题,对这老巢还有些疑问,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安排步兵原地休息后,谭良栋领着马队直奔蒙古人老营。
见到盯着老营的两骑兵后,谭良栋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蒙古人设在这里的老营。可惜距离过远,谭良栋只能观察到老营的位置确实比较险要,易守难攻,老营里人数多少、守营兵力的配置没法看到。
“可惜啊,没有望远镜。”早在万历年间,就有西方传教士给万历皇帝进献了单筒望远镜,俗称“千里眼”,然而那望远镜在京城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是在吕梁山这样的地方,当地人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东西。
连续跑了几个点后,谭良栋的脑海里大概勾勒出蒙古人老营的情况。在冬天,有山的蒙古部落为了避寒和躲白灾,一般都会选择进山,在背风坡安营扎寨。赤儿山上的蒙古人也不例外,老营选择的是一处背风坡,周边树木和枯枝都被清理干净。
谭良栋在观察点找了根树枝,把自己脑海里的蒙古人老营位置画了出来,再结合正在呼啸的北风,选了三个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回到山下,谭良栋立刻集结各队队正,把自己选出来位于半山腰的三个位置说明了一番,然后各安排一队人,放火。是的,谭良栋准备放火,但不是火攻,而是用烟熏。
蒙古人老营选的位置很巧妙,几乎没有风,能最大程度的防寒,但相对应的,一旦烟雾集中到那块地方,也很难散去。
队正们听完谭良栋的话后,一脸恍然大悟,在出发时他们以为背上木柴是用来取暖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蒙古鞑子在城墙上拿臭烟熏咱们,咱也让他们尝尝这滋味!开始行动!”
“是!”
突袭队分出三支队伍,到达谭良栋指定的地点,把背上的干柴摞起来,中间还夹杂着队正们的声音:“注意把夹竹桃的均匀放进去,不要放错了。”
干柴摞好后,在谭良栋的一声令下,三处地点的干柴被引燃,随后便冒出大股浓烟,在北风的带动下朝半山腰的蒙古老营飘去。谭良栋则带着剩余的人守在蒙古人下山的必经之道,老营地势易守难攻,反过来讲,老营一旦出事,也容易被包饺子。
蒙古老营,刚刚歇下的富察正舒服的躺在毯子上,突然有戈什哈慌忙进帐,喘着粗气道:“额真,山腰飘过来大量的浓烟。”
“什么,是哪个混蛋在放火?”富察连忙爬起身来,赤儿山上到处都是枯枝落叶,纵然老营已经在周边清出了一条防火带,但火势一大老营肯定会受影响。
老营里大多是些健壮的女人和一些上了年纪的贵族,那些老弱妇孺早就被扔在进山的路上,被残酷的淘汰掉了。
浓烟飘进老营,越聚越多,各帐都传出一阵阵的咳嗽声。富察感觉到不对,,拿了块湿布捂住口鼻,召集自己手底下的人,特别嘱咐自己的亲信,火炮可以扔掉,格沁给的出兵费必须要拿到,这是旗主黄台吉亲自交待的。
一刻钟后,有年老的贵族脸色发青,晕倒在地,口吐白沫。混在人群里的李阿信见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郭世贵看到李阿信的脸色变化,偷偷凑到李阿信旁边,捂着口鼻嗡声问道:“怎么回事?”李阿信原是辽东边军一匠作营主官,懂得不少杂事。
“这烟有毒。”
“什么!”郭世贵被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郭世贵又低声问道:“真的?”
李阿信指了指又一个倒在地上的,不说话。
郭世贵呸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该怎么逃。
老营里不断有人倒下,剩下的人再傻也知道这烟有问题,立刻混乱起来,疯了一般的往山下跑去。
谭良栋这次突袭作战,就没想过要俘虏,在必经之道外看着跑过来的人影,拔出腰间的钢刀,高声道:“杀!”
“噗嗤”一声,钢刀划过了蒙古兵的脖子,吕梁营以逸待劳,杀蒙古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这一次是吕梁营在边镇经历的最轻松的战斗。
随着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少部分人逃出了吕梁营的封锁,严阵以待的马队前去追击。
富察在收拢了手下人后,毒烟越来越浓,顾不得格沁给的出兵费,带着手底下的人也朝山下跑去。虽然富察等人身强体壮,但在毒烟中待的时间过长,个个精神不振,眼睛被熏得红红的。
同蒙古人一样,富察也在下山的路上被吕梁营截住,相比较吕梁营的精神,富察和满兵们勉强拿起武器个吕梁营打了起来。至于郭世贵和李阿信还有他们手底下的人,已经准备投降了,眼瞅着富察和他手底下的满兵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肯定要完。
刀枪面前,不分贵贱,富察直接被乱刀砍死,可怜他一个牛录额真、甲喇甲兵,在辽东的地界上也算是个人物,到头来很窝囊的死在了赤儿山的山道上。
解决了满兵后,吕梁营正准备继续杀向郭世贵时,郭世贵立马跪了下来,大声嚎叫道:“军爷手下留情,我们是被蒙古俘虏的汉人,大家是一家人,一家人。”
郭世贵也算聪明,说得是官话,刚好吕梁营带队的队正听过官话,止住了手里要挥下的刀,冷声道:“汉人?”
“是汉人,是汉人,军爷。”郭世贵连忙回道。
队正挥了挥手,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把郭世贵、李阿信等人绑起来,押送到谭良栋那里。
谭良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十来人,脸色奇怪道:“你们是汉人?谁给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郭世贵把自己刚刚给队正说得那番话重述了一遍,说到自己被当作奴隶时还硬挤出两滴眼泪。
谭良栋摇摇头,这郭世贵满嘴胡言,没一句实话,蒙古人哪舍得给奴隶穿棉衣,还戴着棉帽,况且蒙古人会给自己的奴隶身上烙上印记,为了好辨认,一般是给烙在脸上。要不是这郭世贵一嘴的官话比自己还说得溜,谭良栋哪会听郭世贵扯。
“行了行了,别扯了。我要听实话,你来说。”谭良栋指了指李阿信。
郭世贵不敢说了,闭上了嘴。李阿信偷偷瞪了一眼郭世贵,然后开始说起来。
前文说过,郭世贵和李阿信原本是辽东边军,郭世贵是炮营的炮手,李阿信是火器匠作营的小头目,后来沈阳城破后便投降了满人。此次跟随着富察来赤儿山,是受正白旗旗主黄台吉的命令来支援蒙古部落,顺便赚个出兵费,这样的队伍黄台吉派出不少。
“满人,东蒙古……”谭良栋自语道,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二十余人说道:“把你们的帽子摘下来。”
果不其然,这些人的发型都是金钱鼠尾,前额剃得精光,脑后勺留个小辫子。吕梁营的士兵看到这个奇特的发型,都发出轻笑声。谭良栋轻轻摇了摇头,若时事继续败坏下去,五十年后,整个中华大地都是这样的发型,而这也象征代表着华夏的衣冠被彻底破坏。
谭良栋让士兵把这二十余人给松绑了,然后给李阿信扔下一把小刀,道:“把鼠尾巴给剪了,瞧着心烦!”
李阿信拿起小刀,把自己脑后的小辫一刀给割了,其他的人有样学样,纷纷把自己脑后的小辫给割掉。
割完辫子后,谭良栋继续问道:“李阿信,你刚刚说,你们是辽东那边火器营里的工匠,那会不会制火药?”
李阿信回道:“军爷,火药我们会配,我们本身就是京城火药局调过去的。”
“好好好。”谭良栋连道三声好,“李阿信,你把会配火药的人都找出来,先和我的亲卫队待在一起。”
“郭世贵,你了?”谭良栋继续问道。
“奴才……小人会操炮,上面蒙古人的老营里就有着小人原先炮营的火炮。”
炮手,谭良栋还真是小瞧了自己眼前这看起来有些猥琐的汉子,炮手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妥妥的技术兵种。
谭良栋很高兴,这次突袭蒙古人老营真是做对了,除了俘虏了李阿信和郭世贵这两个技术人才,还有半山腰的老营,蒙古人请满人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