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儿山,蒙古老营下山的必经之道,随着逃出来的蒙古人越来越少,谭良栋发出信号,让三个放火点的士兵灭掉火,全部集中到山道,等待老营的浓烟散去。
半个时辰后,前去查探的骑兵回禀道:“把总,大部分区域的烟已散去。”
“嗯,留一百人守着山道,其余人跟我上山。郭世贵、李阿信,你俩也跟上。”
半山腰处,蒙古人老营,黄白色的帐篷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灰,那是浓烟留下的痕迹。帐篷里、角落处,时不时的可以发现一两具尸体。夹竹桃枝燃烧后形成的烟雾毒性极强,刚刚若是谭良栋烧的纯夹竹桃枝,这老营里的人连跑下山的机会都没有。
但谭良栋收集到的夹竹桃枝数目有限,中间混杂了大量其他种类的树木,不过即使是这样,烟雾仍具有不小的毒性,老营里的老贵族们就挺不过去,吸进烟雾后倒了下去,最终窒息而死,留在地上的尸体个个表情狰狞,可见死前经受了多大的痛苦。
谭良栋被夹竹桃的毒性吓了一跳,心里对夹竹桃上了心。这东西就是把双刃剑,能伤敌也能害己。
郭世贵在前头领路,带着谭良栋找到了富察所住的营帐。翻了半天后,谭良栋在一个颇为隐蔽的角落发现一个箱子。打开箱子后,黄灿灿的光芒引人眼球。
“这蒙古人真是财大气粗,竟然付金子。”谭良栋暗自道,随后清点了一下金子的数目,足足八百两,这比他在真武观收缴到的黄金还要多。
在谭良栋清点黄金时,其余人在老营四处搜寻。蒙古人的老营是用来过冬的,物资储藏比较多,金银很少,最后只收集到了大约一百两的散银。
谭良栋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攻破的这处老营刚好有满人在,捞了一笔出兵费,不然,就拿一些物资回去,这次突袭就亏本了。谭良栋冒着风险突袭蒙古人老营,就是想趁着蒙古人的主力不在捞一笔。
前番行都司拖欠吕梁营该得的奖赏,就让谭良栋对边镇不抱什么期望。总兵张远一开始给吕梁营粮饷物资,那是看在刘策的面子上,更多的是政治上的考量。
在打退蒙古兵后,单以边镇的守城费标准,就需给吕梁营拨付七百五十两银子,若是再加上斩获的蒙古人首级,行都司要给吕梁营将近一千五百两银子。
明代的银子还是很坚挺的,这么大的亏空,张远不可能为吕梁营再出头,而谭良栋自己在大同镇这边也没强力的靠山,这份赏银基本上会不了了之。
既然没法从上头要东西,那就想办法自力更生。突袭蒙古人老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才是大头,吕梁营守着第二战堡,相当于控制了一条走私要道,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紧接着,李阿信带人找到了满人此次支援蒙古人作战的三门火炮,一门是一千斤炮,身管一米多长,另外两门是虎蹲炮,重量也在四五百斤上下。
“郭世贵,你们从辽东那把这三门炮运过来,怎么运的?”谭良栋很好奇,这三门炮可不轻,以此时的技术条件和交通状况,长途运输可不易。
郭世贵回道:“大人,虎蹲炮有专门的炮架,在过较为平坦的地形时,一头驴就可以了,地形复杂时,两个人帮着推,也能过得去。”
说完郭世贵又指了指千斤炮,继续道:“这炮我给专门做了一个四轮支架,由两头骡子拉,碰到难走的路段,四个人合力推就可以了。”
谭良栋仔细看了看,虎蹲炮确实有个铁制的炮架子,支撑架子的是两个虎爪型的铁片,架子前端做成虎头样,这也是虎蹲炮名字的由来。
千斤炮就是一根炮管,炮管后面有火门和捻线。谭良栋问道:“千斤炮的架子去哪了?”
“被压坏了,千斤炮的架子是木制的,用多了就被炮管给压散架了。”千斤炮的四轮架子纯木制,车轴、车轮都是木头,很难长时间承受上千斤的重量。
谭良栋很想把这三门炮带回战堡,但现实不允许,且不说炮的重量,此次突袭已经快一天的时间了,蒙古人的主力很快就回来。
无奈之下,谭良栋只能把三门大炮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埋了。千斤炮和虎蹲炮的炮管都是铜制的,死沉死沉的,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三门炮给埋了。
紧接着,突袭队把能带走的物资全部打包带走,剩下的则被摞成一堆,直接放火烧了。
在山道处和另外一百人集结后,突袭队下了山。不出谭良栋所料,在山脚周围负责警戒的骑兵上前报道:“把总,发现了不少蒙古人的游骑。还有,发现了一处羊圈。”
蒙古人的游骑开始大量出现,意味着蒙古人的主力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前面的游骑是负责探路的。至于发现的羊圈,搂草打兔子,一并收了往回赶羊就是,到时候还能开开荤。
突袭队在回去的路上尽量避开蒙古人的游骑,花了两个时辰才赶回战堡,顺手拿下来的羊群也在回程路上走丢了一些。
就在谭良栋领着突袭队走过三分之二的路程时,吉度领着主力也赶了回来。袭击草料场,蒙古人把草料场的所有人都杀光,有驻守草料场的一队明军,也有在草料场干活的雇工,并且抢光了草料场的储存的草料和粮食。
在靠近赤儿山时,吉度看到赤儿山山腰冒起一大股黑烟,攻破草料场的喜悦瞬间全去,心里不安起来。
在靠近赤儿山后,从老营侥幸逃生的蒙古贵族被游骑带到吉度面前,虚弱道:“兀鲁斯,老营……老营被毁了!”
“哪个老营?”吉度赶紧追问道,赤儿山范围很大,吉度、格沁、都赤三人的部族也不小,在赤儿山上不止一处老营。
那逃出来的贵族是个小贵族,立刻回道:“就是那个在克撒的老营。”克撒是蒙古人自己给赤儿山各处起得地名。
格沁听后大惊道:“满营是不是在这?”
“是的。”
格沁眼前一黑,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富察收到的八百两黄金,除去出兵费外,还有他格沁拿出来孝敬黄台吉的,八百两啊,就这样没了,格沁被气晕了。
吉度手快,在格沁将要从马上掉下来时一把给扶住,然后对都赤道:“都赤,你去看看克撒的老营发生了什么,其余的人跟我回里撒。”
里撒老营,格沁悠悠转醒,都赤已经从克撒老营回来,看向格沁,道:“克撒老营那边,被烧得什么也不剩了。”
“是谁干的?”格沁咬牙切齿道。
吉度道:“从各方面迹象看,是玉林卫明军干的,出乎我们所料啊。”多少年了,边军没有主动出塞攻击蒙古人,这让他们都有种错觉,边军只会被动防御,不会主动进攻。
格沁握紧拳头,狠声道:“我要打玉林卫!”
吉度掀开了营帐门帘,面无表情道:“下雪了。”
格沁看着营帐外飘舞的雪花,用力锤了一下身下的毛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雪了。”突袭队在进入战堡后,天空飘起了雪花,各个战堡都传出了欢呼声。
下雪,标志着玉林卫同赤儿山蒙古人的战争结束了。此次三大部落来势汹汹,却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还被谭良栋搞掉一个老营,损失要比玉林卫大得多。
战堡上驻守得吕梁营士兵在下雪后也都松懈了下来,突袭队一共赶回了八十五头羊,谭良栋下令把羊全都杀了,搞个羊肉宴犒赏全营。
一时间,驻守在战堡的吕梁营兵将都欢呼起来,张应宸掌管辎重队,杀羊、煮羊肉、熬羊汤的活落在他的头上。卢象升站到谭良栋旁边,心中猜到谭良栋此次突袭收获颇丰,脸上也露出笑容,在边镇待了一个月,卢象升身上的气息急剧转变,以往的书生气息已经看不到多少了。
晚上,战堡外下着雪,战堡内的军士们就着羊汤,吃着羊肉,有那会吃的把面饼撕碎泡到羊汤里,吃了顿代北风味的羊肉泡馍。
战堡上驻守着九百人,吃了五十头羊,剩下的羊肉、羊汤全都给打包起来,大部分谭良栋给带到伤兵营,正好让他们补补身子。少部分交给卢象升,由他交给张珪,前段时间谭良栋很不给张珪面子,但毕竟张珪还算是谭良栋的上官,此次正好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修复两人的关系,顺便问问奖赏的事,看看行都司到底能不能给解决了。
主城,卢象升带着羊肉和羊汤,受到张珪的热烈欢迎,张珪作为守备将军,也很少能吃到肉。至于谭良栋的事,军中都是直爽汉子,张珪早就揭过了。当卢象升问到关于奖赏的事时,张珪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毕竟吃人嘴短,张珪只能道:“看今年朝廷拨给大同镇的银子能不能有富余。”
张珪的话让卢象升很失望,吕梁营的奖赏是没指望了。
伤兵营,在谭良栋带着突袭队离开时,康军伟受了点轻伤,被转移到伤兵营。谭良栋带着羊肉、羊汤来到伤兵营,正好碰到了康军伟,索性便让康军伟负责分发,谭良栋自己则去大同府城。
马上就是大雪封山,草原上的部落缺衣少食,正是一些大商人做走私的最好时候,谭良栋要去探探底,并且谭良栋从蒙古人老营那顺走不少好东西,看看能不能顺便找个机会出手。
还是那句话,上头的没指望,那就只能自力更生了。至于自力更生的方式,谭良栋只能无视行都司和边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