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州城,从各县来的教谕、讲堂先生齐聚知府衙门。
卢象升坐到主位上,对着众人道:“今天本府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一件盛事,诸位以为如何?”
“听知府号令。”教谕和讲堂先生们都坐得端端正正的,卢象升动用知府的权力召集他们前来,一点也不理会州学的学正,在教谕和讲堂先生的眼里,这是要大权独揽的节奏啊。
“好,诸位请准备一下,随后和本府一起到柳林。”
“柳林?”众人讶异,谁不知道柳林是吕梁营的大本营,来自兴县的教谕壮着胆子问道:“敢问知府,去柳林是为何事?”
教谕的话刚说完,知府衙门外有一吏员小跑进来,凑近卢象升,低声道:“知府大人,衙门外出事了!”
卢象升冷哼一声,挥手先让吏员下去,然后回道:“等去了柳林就知道了。”说完走下座位,走到知府衙门外,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教谕和讲堂先生们。
知府衙门外,衙役们守在衙门口,见卢象升出来,赶紧让开位置。
“怎么回事?”卢象升看着静坐在衙门外的读书人们,最前面的还拉了一个白条幅,上写道:“还我土地!”
“知府大人,在衙门外的是各县的举人、秀才和童生。”衙役虽是知府衙门的吏员,但也惹不起外面的那些人,只能坐视他们一直静坐着。
知府衙门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大量百姓围观,聚在外围指指点点。
“咦,那坐在最前面的不是张老爷吗?这举人老爷也会缺土地,奇闻啊。”
有消息灵通的在一旁道:“你不知道?吕梁营在下面的村子里搞了个《土地条例》,把这些老爷手里的土地分给了那些苦哈哈,不然这些老爷怎么会缺土地。”
“那吕梁营做得好啊,这几年日子不好过,村子里的人们都到外面逃亡了,吕梁营也算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人群中除了普通百姓,也有没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听到这话反驳道:“吕梁营哪有权力做这事,我等读书人十年寒窗,考得功名,耕读传家,这吕梁营是在祸乱地方!”
周边百姓立即远离说话的读书人,眼神中带着鄙视,睁眼说瞎话说得就是这样的人。
“知府大人,该怎么办?”知府衙门前围得百姓越来越多,吏员们平常欺负百姓们欺负惯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心里很害怕。
“怎么办?凉拌!”谭良栋曾讲过这样的话,卢象升学了去。
吏员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别管他们,他们想坐到什么时候就坐到什么时候。”卢象升的任命文书还没下来,算不得真正的知府,知府衙门外发生的事他可以不理。
衙门内的教谕和讲堂先生们出了衙门,看到衙门外静坐的士子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跟着卢象升离开。
在外面静坐的举人秀才们看到卢象升,本以为卢象升会请他们进衙门,没想到卢象升看都没看他们,直接带着人离开了,个个面色尴尬,但坐都坐了,现在站起来太没面子,只能继续坐下去。
永宁州城离柳林不远,卢象升带着教谕和讲堂先生们很快就到了柳林。
这些人是第一次来吕梁营的大本营,果然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边界处都是巡逻的士兵,进了内部,在路口处还有一些身穿黑色制服的人。
进了柳林,老郭代替卢象升领着教谕和讲堂先生们,把他们接到了谭良栋给农学院准备的一栋小木楼,徐光启的书已经被摆到架子上。
教谕和讲堂先生们坐了下来,心里揣揣。
谭良栋和卢象升来到木楼前,卢象升无语道:“这就是农学院?”
“额,暂时就设在这。”柳林多是窑洞,找一个小木楼很不好找,这个时代可没有玻璃,窗户上糊的都是纸,窑洞里光线阴暗,不适合读书。
走进木楼,教谕和讲堂先生们都站起来,卢象升对众人道:“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吕梁营的千总谭良栋。”
教谕和讲堂先生都听过谭良栋,此刻见到真人,发现和卢象升年龄差不多,都很年轻,对比这两位做出的事,不由得感慨自己等人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谭良栋对着众人笑道:“麻烦诸位了。”
“不敢不敢。”
“诸位都看到后面的书架了吧,那是当朝徐光启徐道使的作品,诸位的任务就是把里面的文言译作白话,抄写下来。”卢象升道。
谭良栋紧接着补充道:“诸位放心,每完成一卷,各位都会获得酬劳。”
教谕和讲堂先生们都是穷书生,不然也不会去给人教书了,听了谭良栋的话,个个脸上一副雀跃的表情。读书人嘛,参与这样的事,既有酬劳,又能品阅徐道使的作品,这才叫盛事啊。
看到众人投入了工作中,卢象升和谭良栋相视一笑,离开了木楼。
“《几何原本》,这跟咱学过的《九章算术》完全不一样!”有的教谕在看了《几何原本》惊呼道。
“《泰西水法》,这……极西之地竟然还有这么多国家,真是……”
“《测量异同》,没想到泰西之国也有如此文明!”
教谕和讲堂先生们真是大开了眼界,他们基本都是山陕两地人,身处内陆,见识不如江南地区的读书人。
“徐道使,非常人啊!”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同时也很佩服卢象升和谭良栋,能弄来这么多书。
木楼外,谭良栋听到木楼里时不时传来的惊呼声,心中暗笑,这个世界大得很,在中国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卢象升也暗自好笑,他当初刚看时也是这般模样。
“良栋,知府衙门外出了点事,各县的举人、秀才、童生纠集起来,在衙门外静坐,说是要拿回他们土地,那是在向我示威啊。”
“拿回他们土地,不可能!”谭良栋坚决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基础都在《土地条例》之上,不可能和大地主们妥协。
卢象升道:“土地不可能还给他们,再说我现在还不是知府,他们爱坐就多坐一会。不过,等任命文书下来,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谭良栋眯了眯眼,眼神闪出危险的光芒,道:“派兵,进城。”
“哈哈,知我者,谭良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