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八年冬,原本应该安逸地待在京师的三大京营,却被正德以一种近似玩笑的方法从京师中调了出来,数万人马顶着寒风,就这么一步步地向着更北的方向走去。
从京师中出来的那一刻,何家安的心里就忍不住骂了娘,这正德的脑袋也不知道是灌了多少水,这么冷的天气,居然拉着数万人陪着他一起受罪,陡然间便觉得肩膀上的重担又沉重了许多,这鬼天气万一发生了点什么差错,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想到这里,何家安连忙追上魏溪山,顶着寒风说道:“魏大人,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咱们争取离大军的距离更近一些,彼此也有个照应。”
顶着寒风的魏溪山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己本来并不想接这件事,可是这是尚书亲自吩咐下来的,自己也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出了城,这下可好,感受着这凛冽的寒风,自己恨不得立刻丢下这一切,转身就回城里去。
不过这也只是自己想想而已,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哪怕是天上下刀子,自己也得继续往前才可以。
听完何家安的建议,魏溪山抬头看了看蔚蓝色的天空,摇了摇头笑道:“何大人未免太小心了些,你看这天,冷虽然是冷了些,却未必能够下雪,你我只要跟在大军的后面便可。”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副手而已,有许多事情只能出个建议,并没有决断之权,既然魏大人都浑然不在意,自己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何家安笑了笑之后又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到继续往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少了许多。
天冷会下雪,这完全是很正常的道理,又怎么会因为今天是晴天,而断定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晴天?出城刚刚一天,原本在后面的京营便已经追上并且超过了他们,而且听说这也是皇上的命令,说是要锻炼一下京营千里奔袭的本事。
这哪里是什么锻炼,这分明就是要了这帮士兵的命呀,这么冷的天气,跑完了肯定是一身汗,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会被寒风所吹透,要是不能及时烤干,整个人都得被冻成冰棍,就算冻不成冰棍,感冒的几率也会成倍的增加,这皇上是不是也太不拿这些士兵当人了?
就在何家安偷偷在抱怨正德的时候,骑在马上的正德却是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自己长这么大终于能亲自感受一下纵马飞驰的感觉了,尤其是自己一回头,便能看到无数的士兵紧紧跟随着自己,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藐视天下的感觉。
直到正德跑得有些累了,这才让胯下的战马慢了下来,转过头冲着身边大口大口喘气的江彬得意地说道:“江爱卿,亏你还是一个将军,这体力也不怎么好嘛,居然连朕都不如。”
江彬心里虽然不屑,可是脸上却依然露出钦佩的表情,在马上一抱拳,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回陛下,未将最近已经很辛苦的训练,可是体力却依然比不上陛下,陛下好本事。”
被江彬这么一夸,正德脸上的表情更是得意,看了看前方出现一片湖泊,自己顿时来了兴致,手一指道:“这里风景正好,今晚便宿营在这里吧。”
他这随口一说不要紧,倒把后面负责扎营的将军给吓了一跳,连忙劝道:“陛下,这每日宿营地都是早已经挑选好的,这里地势平坦,没有高山挡住寒风,再者万一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冲过来,恐怕会惊到了陛下。”
这位就没好意思说这里还没到宿营的地方呢,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万一被敌人偷袭,大家可就全都玩完了。
他这话若是说给太祖听,那肯定会得到太祖的奖赏,可是他这话说给正德听,就跟一阵风似的从正德的耳边刮过,接着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正德连头都没有回,手中的马鞭往前一指道:“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立刻把营地给我扎下,要是等朕回来还没有扎好的话,朕拿你是问。”
说完,正德从身后抽出自己的宝弓,冲着江彬道:“江爱卿,随我去狩猎,今天朕倒要比试一下倒底是谁的箭法更加的高超。”
“末将遵旨。”江彬说完,也从背后把弓箭拿了出来,目光有意无意间扫了一眼身后的那位将军,嘴角轻蔑地一勾,接着便策马随正德而去。
看着远去的正德,这位将军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回身吩咐道:“下马,扎营。”
扎起一个能够起到保护作用的大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现在离京师并不是很远,应该不会有什么敌人胆敢过来骚扰,所以大营的外围只是摆好一排拒马之后便草草了事。
不多时,营地里便亮起星星点点的篝火,疲惫的士兵们聚到了火堆前,一边期待着锅里的米饭,一边享受着火堆带给自己的温暖。
而这时,何家安也来到了大营之中,送完了稻米之后,何家安顺便在营地里转了转,不时地检查着士兵身上的棉衣够不够厚,竖起的帐篷又有没有漏洞的地方,大家都是父母养大的,谁也不是大老远跑出来受罪的,自己能帮到的就多帮一些,总得让他们好过一些。
路过神机营驻地的时候,还有好多士兵认出了他这个短暂带领过大家伙的指挥使,又被拉着坐了一会,虽说军营里面不让喝酒,可是还是以茶代酒喝了几口,又跟大家聊了一会之后,何家安这才重新起身,看着天色已经不早,自己便想回到后军的驻地,吃口饭,然后早一点休息。
从神机营到后军的营地,差不多要绕半个营地才行,何家安找了一条人少的路,走了没多大一会之后,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战马奔跑的声音,不到片刻的功夫,声音便已经接近到自己的身后,何家安忍不住回头看去,到底是那个家伙这么的大胆,居然敢在军营里纵马,难道他就不怕军法无情吗?
何家安刚扭过头,还没等他看清身后的人是谁的时候,突然便听到有人大喝道:“什么人,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接着一道风声搂头盖脸便抽了过来。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何家安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江彬的声音,感受着那股冷风向自己的面门抽来,心里顿时一懔,再想躲开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只能是把眼一闭,尽力地躲开自己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