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沈清的人,叫齐振恒,是江州知州。
高老三和一众涉案的家丁都被抓了起来。
沈清被带到知州衙门的偏院稍作休息。
齐振恒命人给她拿来干净的衣裳,她换下的时候,发现伤口渗血渗得厉害,只能用贴身里衣绑起来,加压止血。
处理好这一切,她差不多要站不住脚了,只能坐在椅上休息。
门推开,齐振恒走了进来。
她赶紧起身,对他欠了欠身:“今日感谢齐大人相救!”
齐振恒忙扶着她起身:“夫人不必客气。”
沈清再次申诉道:“主导这个事情的人是高家三房高老三,他本就想吃高家绝户,因为我迟迟不让他的孙子进高家,所以他便伙同高家其他族人杀害我……”
齐振恒浓眉拧着,沉思道:“但这些仅是你一面之词,没有实质性的物证。”
沈清激动道:“可他将我浸猪笼,您不是也看见了吗?”
“是如此没错,但因民间向来有此私刑,从未有判例判过动用此私刑的人有罪,且夫人您也还活着,所以要判高老三有罪入狱,属实艰难。”
沈清就知道这回没那么容易解决高老三,就算把他抓进去,也很快放出来,那样并不解决事情。
她冷静下来,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
沈清决定回高家一趟。
半路碰到大哭不止的春菊。
春菊看到她,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少奶奶,是春菊对不起您!是春菊没照顾好您!春菊该死!”
她扶起春菊,小声说道:“你来了正好,陪我回一趟高家。”
春菊哭道:“高家这般对您,您为何还要回那个家?”
她没有解释,只沉默地往高家的方向走。
伤口越发的疼,她咬牙强忍着。
高家看大门的小厮不让她进门,她让家丁转达高刘氏,自己取点衣裳就走,从此与高家再无瓜葛。
高刘氏同意她进门。
沈清回房,却没有拿衣裳,而是找出当初跟众人签下的协议。
她在春菊的搀扶下,来到高家宗祠,并让春菊去通知高家所有人都过来。
高家所有族人都来了,大家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却一点也不生气,素白着一张小脸,看上去像个活死人。
春菊很是担心,寸步不离地跟着。
沈清在等高老三的出现。
她和齐振恒说好了,可以立刻释放高老三。
一个时辰后,高老三出现在了高家宗祠。
一进来,就得意地瞧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看!知州大人也拿我没办法!我还活着,我还会继续弄死你!
沈清并不看他,只木然地瞧着门外的蓝天。
待人都到齐,她才站起身,打开一张宣纸,念道:“这是我跟三爷签下的过继协议,我同意高家过继三爷的小孙子高澈为高家的继承人,即日起,高澈便可入府生活,从此高家有后了!而我沈清,从此离开高家,从此不再是高家人!高家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高刘氏闻言,呜一声哭出来。
她微微颤颤站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祖先的牌位前,挨个上香,口里念念有词,要祖先保佑高澈平安长大,身体健康。
倒是半句不提曾为了高家各种奔波、差点命丧公堂的媳妇。
沈清寒在心里,面上风波不动。
所有人都很满意,笑意盈盈地恭喜高刘氏。
高老三大剌剌地走到沈清面前,得意道:“这就对了!你要是早想通,我何必抓你去浸猪笼?”
沈清看着他,不露半点情绪,平静道:“我以为我们之前说好了,等高家的债务摆平了,才把高澈接到我身边,我没想到你这么着急。”
高老三大笑:“十万两而已!我能还得上,那都不算什么!可只有你不在了,高澈才能顺理成章继承二房的基业!”
沈清冷笑:“我看是你想继承吧?”
话落,她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一把扬了,撕毁当初签下的各种股转债的协议,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高家宗祠。
春菊亦步亦趋跟着。
沈清的坚强只维持到出了高家门,她很快撑不住,最终晕倒街头。
再醒来,还是原先那间客栈的屋子。
程稚文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专注地看着什么,春菊趴在床边打瞌睡。
沈清转了转眼睛,程稚文恰好在此时转过头来,看到她醒了,立即上前了,关心道:“有哪里不舒服?”
沈清皱着眉心,按了按胸口:“头疼、伤口疼。”
程稚文掀开被子,轻轻地解开她的袭衣,为她检查伤口。
“感染了,”他声音很轻,“河水很脏,伤口被感染了,引起的发烧。我已经差老许去上海拿药了。”
沈清在脑中回想第一个抗生素青霉素的历史,顿觉自己这回遇到大事了。
青霉素是1928年才有的,眼下是1887年,就算程稚文有通天的手段,也拿不到能治疗感染的药物。
这种时候,她只能靠自己的免疫力战胜感染。
沈清祈祷免疫系统给力点。
程稚文吩咐春菊下去做一碗瘦肉粥上来,自己则坐在床边为沈清清理伤口。
生死存亡的事情摆在眼前,沈清对身体裸不裸,已经无所谓,任由程稚文操作着。
浑浑噩噩间,想起他被高大爷叫走后的事情,问:“高家大房把你喊去说了什么?”
“想托我代为出口高家的丝绸,收益与我对半分。”
“是我上次带去上海的那一批?”
程稚文望向她,点头。
沈清恍然大悟,原来高大爷也觊觎着二房的财产。
库存的丝绸套现最容易,先隐秘地把丝绸卖了,然后才处理更为费劲的宅子。
和高老三一样,都想吃二房绝户,只不过手段委婉点。
想起程稚文被叫走后,自己立刻被拉去浸猪笼,沈清不免委屈,嗔怪道:“他们真是一石二鸟,把你支走,既可以和你谈生意,还能伤害我,你也真天真,让你走你就走。”
正在伤口上擦洗的棉花一顿,程稚文抬眸看向了她:“从客栈出去时,我早已差老许通报振恒兄,料定他能救你,才跟大房走,不想他却是迟了一步,令你被人丢进河中。”
沈清意外:“原来知州大人与你熟识?难怪他会来救我。”
程稚文不再说话,只专心为她擦洗伤口。
沈清看着他,越发安心。
枪不能用,还有人脉,有程稚文这样的人做靠山,她在清代能相对安全点吧?
所以要不要对他示好?
正想着,忽然听他问:“要不要同我一起去上海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