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回神:“去哪里?”
“上海。”
沈清想了想,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这时,春菊刚好开门进来,听到了,雀跃道:“少奶奶,去上海好呀!上海机会多!听说遍地是银子!”
程稚文为沈清掖好衣服,吩咐春菊照顾好沈清,出门去了。
之后几天,他每次都会在沈清该换药的时候出现,换好了,又行色匆匆地出门去。
沈清成日躺在床上,只能同春菊打听:“程二少最近在忙什么?”
春菊道:“倒是不知程二少在忙些什么,不过听老许说,程二少要等您好彻底了,才会离开江州。”
沈清点点头,没说什么。
春菊又道:“少奶奶,咱们现在离开高家了,以后该投靠谁呀!”
沈清笑:“靠自己呀靠谁?”
春菊权当她在说笑。
她们这些女子,不识字、不懂法,只能躲在男人的羽翼下,生孩子、操持家务。
没有男人,怎么活?
沈清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眼下没力气纠正她,转而问:“今日初几?”
“初三了少奶奶。”
沈清闻言,唇角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
翌日,沈清还在房里休息,春菊急匆匆进来说道:“少奶奶不好了!官兵去高家抓人了!”
沈清睁眼,无言思考片刻,起身换衣服。
春菊赶紧上前伺候着,小声问:“您想出去走走吗?”
“嗯,去凑凑热闹。”
她们慢慢地往隔壁街的高家走,远远就瞧见高家门口围了不少群众。
“听说没交上月息,赵员外来收宅子了!”
“高三爷不是过继了孙子去吗?他不帮着交月息?”
“估计是忘了,那赵员外不就等这一日么?”
沈清听着,神色平静,看着高刘氏被戴上颈铐,押进囚车里。
囚车缓缓地朝县衙走去,沈清在春菊的搀扶下,也跟着来到公堂大门口。
就如当初她遭遇的那样,高刘氏被差役押着跪在县官面前,怀里还抱着两岁多的高澈。
她声泪俱下地求着县官:“县老爷饶命呐!老妇实在不知这缴月息的日子,往日一直是我那媳妇处理的,老妇实在是不知情呐……”
县官手中惊堂木一拍:“高刘氏!本官问你,你现在可否有五百两银子支付月息?”
高刘氏哭道:“银子都被我那媳妇拿走了,老妇没银子呐……”。
县官俩月前,刚被沈清拂了面子,心中还有气,眼下一听高刘氏的说辞,登时怒道:“先前,高家若是答应将宅子抵给债主,何至于今日再闹上公堂?大胆刁妇,你们一家都在浪费本官的时间!”
说完,手往签筒里一抓,扔到了地上:“给本官重重地打!”
他这是将先前在沈清那儿受的气,加倍回馈到高刘氏身上。
差役领命,三两下就搬来长条椅,将高刘氏怀里的高澈抱走,然后把她押着面朝地,躺平放到长椅上。
那板子一落下,高刘氏凄厉地叫起来。
沈清吸了吸牙齿,别过脸去。
她是知道那板子的滋味的,打一下都能升天。
高刘氏本就病怏怏,不用二十下,两下就能一命呜呼。
“哎呦我的娘呦……”高刘氏惨叫,“我不活啦!让我死了吧……”
差役面无表情地举着板子,就在第二板即将落下时,沈清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慢着!”
县官看了过来,看清楚是她,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手中惊堂木一拍,阴阳怪气道:“沈氏,此案与你无关,你最好别掺和进来,否则,本官有的是办法处理你。”
沈清神色轻松地笑了下:“民妇一没犯法,二与高家无关,大人您要以什么名目处理民妇呢?”
县官一噎,怒极!
他从未被人这般挑战权威,大失颜面,恨不能立刻将沈清拉出去砍头。
手中惊堂木用力一拍,怒目圆睁道:“来人!把沈氏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令签刚抽出,还未来得及丢到地上,师爷小跑着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一张怒极的脸登时垮了下来。
沈清看在眼里,不免就想,到底是谁在给他施加压力?让他放过自己?
正想着,忽然又听县官令差役继续打高刘氏的板子,她赶紧站到高刘氏身边去,说道:“大人,高刘氏半截身子入了土,死是早晚的事,您何必急着在公堂上将她打死,让自己手里多沾上一条人命呢?”
群众也小声讨论起来。
县官眼睛转了转,审视着沈清:“你有什么主意?”
“回大人,那高澈,不过两岁奶娃娃,十年内都成不了任何气候,可以忽略不计。高刘氏和高澈,都是高老三的傀儡,因为高老三早已算计好,等我离开高家,就以高澈为高家继承人的名义,将欠赵员外的十万两现银还了,然后顺理成章接管高家的一切。高老三他是有能力还上这十万两的,所以赵员外定拿不到高家的宅子。”
县官闻言,就发现沈清已知晓自己和赵员外合谋算计高家的宅子。
不得不及时调整态度,佯装公证道:“那高老三他能还上钱,且他的孙子过继给了高家,那他在孙子成年之前,代其处理高家的事务,实属正常。”
沈清:“那这月的月息应该找高老三才是,而高刘氏也不应受那板子。”
县官这才发现中了她的计,登时变了脸色。可自己说出去的话,却又只能作数,只好令人释放了高刘氏。
高刘氏软着身体掉到地上,嘴里不停地呻吟着。
沈清走近一听,就觉得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令人毛骨悚然。
她示意春菊将高刘氏拉起来。
高刘氏浑身软趴趴,根本站不住,春菊只好将她背起来。
她掀了掀眼皮,露出一条眼缝看着沈清,忽然睁大了双眼,泪光涟涟,不懂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沈清抱起高澈,和春菊一起把高刘氏带出了县衙。
一出门,就遇上了匆忙赶来的高老三。
他一把抢过沈清怀里的高澈,看都没看挂在春菊背上的高刘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