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防备:“什么事?”
赵员外笑道:“你十万两现银不必还我了,借条和房地契我今儿就给你,咱们这笔账,一笔勾销!”
沈清挑眉:“有这等好事?”
她移眸看向齐振恒:“齐大人,您觉得这样可行?”
齐振恒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皱眉瞧着赵员外。
赵员外解释道:“另外我再多给沈老板二十万两现银,沈老板把高家这处宅子让给我……”
话未说完,就被沈清打断:“你家大人可晓得你不仅不要我还银子,还要多给我二十万两?”
“他当……”赵员外忽然噤了声,明白中了沈清的计,当即黑着脸改口,“没有什么大人,是我个人借给高家父子这十万两!”
“你为什么一定要高家的宅子?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考虑把宅子卖给你。”
赵员外干笑着没吱声,闭口不谈自己背后的人。
沈清循循善诱:“那位大人费尽心机要高家的宅子,前后要给出三十万两,可见这宅子产生的利益远比三十万两还多。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自己把宅子留了?”
赵员外咽了咽嗓子,没吱声。
一副他也很想要高家的宅子、却又不敢去争的样子。
沈清看出来了,继续道:“宅子我不想给那个人,但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他是谁,我立刻把高家的宅子腾出来给你!”
她并非真想让出高家的宅子,而是不放过任何可以试探出那个人的机会。
那个人害得高家家破人亡,且还有可能继续害人,就算机会渺茫,她还是想把那个人揪出来!
“沈老板,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大人,想要高家宅子的只是我,既然你愿意对我让出宅子,那今日咱们当着齐大人的面儿,就……”
狗东西还想顺水推舟。
油盐不进的狗东西!
“我呸!”沈清站起身,态度坚决,“高家的宅子我不卖!你把十万两收了,借据和房地契还给我!”
赵员外也变了脸色。
尽管脸上还挂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目露凶光。
沈清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阴间表情,仿佛是被操控着的人皮面具。
她往齐振恒那侧靠去,总算感受到正常的人气。
齐振恒这人浓眉大眼,刚正不阿,最适合跟这些阴间小人对线了。
他此时就一脸正气地瞧着赵员外,看得出很不满。
赵员外见状,也不装了,恶狠狠盯着沈清:“沈老板,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么?”
“我从不做坏事,我能得罪什么人?”沈清故意问道。
“你得罪了洋布商!我听到消息,已经有洋布商花重金要道上的人做掉你。你死了,高家的宅子一样保不住,你还不如就此将宅子卖给我,我来护你周全。”
洋布商?
沈清并不意外。
那日她吩咐掌柜往水缸里封上洋布和人造丝,就知此举定会重创洋布。
她断了洋布商的财路,洋布商定会找她寻仇。
可当时若不这么做,人造丝生意便会因为洋布商的破坏而宣告失败。她不仅挣不到还债的银子,还要倒欠高家一众亲戚的银子。
还不上债,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
事实证明她没赌错,人造丝因此名声大振,已经吸引到三地的客商。她相信,人造丝会有不错的未来!
虽然同时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沈清看向一脸诡计多端的赵员外。
她才不信这个三番五次要置她于死地的恶人,会因为她答应卖宅子而保护她。
怕是宅子一卖,反手就把她给杀了!再把给她的二十万两银子抢回去!
反正都是死,她也不便宜了这狗东西和他背后的人!
思及此,沈清抬头望向齐振恒,坚定道:“齐大人,我不想卖宅子,我现在只想把债还清了,拿回借据和房地契!”
齐振恒落眸看着她,点点头。
随后变了脸色地看向赵员外,口气严肃:“好了!既然夫人不愿意卖宅子,就没有强迫的道理,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
“诶诶!”赵员外哈腰点头,手伸进袖袋,拿出一张发黄的纸递给齐振恒,“齐大人,这借据上写明本金归还期限为光绪十一年玄月,这玄月还未到,我是能拒绝收回本金的。”
齐振恒皱眉看着借据,在心中斟酌。
沈清屏息等待。
来时她就想到赵员外这狗东西有可能会拒绝收回借款,毕竟还款期确实未到,但她想着齐振恒能不能看在与程稚文的面上,帮她一把。
想起三月未见的程稚文,沈清的心猛地被扯了一道。
有点不舒服。
“既然如此,”齐振恒将借据还给赵员外,“那夫人您就玄月再将本金归还了吧!到时候本官还将为你二人做见证人。”
“齐大人……”沈清想求齐振恒,被他一个眼神给禁止了。
赵员外将借据塞回袖袋:“沈老板,后会有期!”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离去。
门关上,沈清懊恼地看向齐振恒。
齐振恒已是猜到她要说什么,安抚道:“夫人,稚文弟拜托过我,平日里多照顾着你,我定会做到,但不可太过明显,让人看出包庇之嫌,否则怕是会对你不利。”
沈清叹气。
“我理解。”她对齐振恒鞠了一躬,“今日劳烦齐大人了。”
将桌上的银票收好,放进荷包,她告辞了齐振恒。
马车往市郊狂奔,回工厂。
沈清想着临走前齐振恒那番话,心中越发想念程稚文,打开帘子,问老许:“程老板最近在上海吗?我找他有事儿。”
“听说程老板还在永州。”
沈清意外:“他都回永州两三个月了吧?就算回去成亲,这蜜月期也拉得太长了。”
面上轻松自然,开着玩笑,声音却隐隐发紧,心脏也有些不舒服。
老许笑道:“听说程老爷急着抱孙子,程老板可能要等二少奶奶有喜了才能回上海做生意。”
沈清勉强笑了下:“哦,忙着造人啊。”
老许不懂什么叫“造人”,便问她“造人”是什么意思。
沈清落寞地说了声“生娃儿”,便落下帘子,坐回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