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举着鸭子解释道:“去了淮县的养鸭场一趟,回来的路上下暴雨了,没敢再走,就在附近的客栈休息了一晚。”
“和谁?”
“就我一个人,还能和谁?”
“有人看到你和呈禾号老板一起上了马车!”
沈清:“……”
她分明记得昨日早上,程稚文压根没下马车,谁能知道马车里有他?
而且还知道他是呈禾号的老板。
呈禾号……
大房!
知道程稚文是呈禾号老板的人只有大房的高大爷!
上次她和程稚文被高老三堵在客栈的房间里,程稚文送她回高家,就是被大房以谈生意的名头给支走了!
所以大房知道他在上海的商号名称!
这大房定是派人秘密跟踪程稚文!
所以连高刘氏都知道她跟程稚文一起在外头过夜了!
沈清又气又恶心,没解释,转身就走。
高刘氏在后头急道:“我也不是不让你改嫁……但你至少过了三年孝期你再找……”
沈清呸了一声,边走边骂。
“都有病!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心思疑神疑鬼!”
“过三年再找?我活得了三年么我……”
她越说越生气,又锤了怀里的鸭子一下。
“嘎嘎……”
春菊在工厂照顾素兰,中院没有多余的丫头,沈清只能自己烧水、准备热水沐浴。
发现浴间的肥皂没了,她去问管家要。
管家愁眉苦脸道:“最近城里买不到胰皂啦!”
“为何?”
“胰皂中有一味香料,据说全被那洋人给收走了……现在买不到这味香料……胰皂商被逼着去找洋人买……那价钱贵得呦……”
管家是个六十多的老大爷,说话没有重点,絮絮叨叨,东说一点,西说一点,沈清花了点时间才把来龙去脉理清楚。
洋商提前收走全部香料,倒逼本土肥皂商向他们进口,以此达到垄断和抬高价格的目的。
一旦垄断,怎么定价,他们说得算。
谁手中掌握了全部原料,价格谁来定。
谁手中掌握了全部鸭毛,怎么卖谁来定……
管家还在吐槽胰皂难买,沈清已经提起裙摆往大门狂奔而去。
她一口气跑到铺子,要掌柜把所有银子都清出来给自己。
掌柜掏空了口袋,凑出一百两给她。
她返回高家,站在大门口等老许。
过了晌午,马车终于回来了。
她立即跑过去,着急地对老许说道:“老许,帮我做两件事儿!”
“沈老板您说!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你帮我去昨日那个养鸭场一趟,告诉那个老板,今年的春毛我全要了!不挑部位,全要了!”
老许愣道:“好的!”
“完了之后,你再帮我打听,整个江浙地区所有的养鸭场都在哪里!我要把江浙地区所有春毛都买下来!”
老许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沈老板,您买这么多鸭毛,用得完么?”
“回头我再跟你细说,你先去帮我办这两件事!快!”
说完,将一袋沉甸甸的碎银塞到老许手中:“这是一百两,那老板如果要定金,就给他!”
老许将钱袋收好,策马调转车头,往淮县赶去。
沈清目送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高家。
她已经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成败就看这一次了!
……
五日后,老许回来了。
带回来一张协议,是淮县养鸭场收了一百两定金,答应将今年的春毛给沈清的协议,老许代为签订了。
还有一张江浙地区所有养鸭场春毛情况的单子。
淮县有一万只左右的鸭子,要把春毛都收了,粗算得四百两银子。
而江浙地区还有数十个养鸭场,要把这些春毛也都收了,横竖也要四五千两银子打底。
也就是说,沈清想吃下这两个地区的春毛,至少要准备五千两银子过渡。
她现在肯定是没有那么多银子的,别说五千两,五十两都没有。
但这笔银子只是过渡,之后她还会从药商手中把这笔银子收回来。
所以她打算去钱庄借钱。
先前高家父子在当地钱庄借不到钱,是因为丝绸滞销,资金链崩盘,而她现在有人造丝,不但整个江州,甚至北至天津、南至福广的客商都知道她人造丝好。
她拿着人造丝的名头去钱庄借钱,借三个月就还,亦能接受高昂的利息,定有钱庄愿意借钱给她!
做好这些打算,沈清立即返回高家。
她把身上的泥都洗掉,整个人打扮得精神奕奕,换上一身华丽的橘色绣金线褂裙,带着十台织布机的合同、报关单,出门直奔钱庄。
江州县城最大的钱庄在当铺隔壁,沈清刚穿过来就去当铺当了首饰,熟门熟路地找了过去。
钱庄小厮一听她来借银子,殷勤地将她迎至二楼。
“您想借五千两银子?”钱庄掌柜伸出五个手指头,惊讶道,“但高家尚欠赵员外十万两白银……”
负债率太高,钱庄不敢借。
沈清笑笑,边整理褂裙,边缓缓说道:“欠赵员外的十万两,有宅子和地抵着,说难听的,就算我到时候还不上那十万两,卖了宅子和地,不还能套个几万两出来?”
掌柜抚着山羊胡,点点头:“这倒是。”
“而我现在要借的这五千两,用我工厂的机器、仓库里的料子来抵,和赵员外那笔借款不冲突。您看怎么样?”
“机器?”
见掌柜迟疑,沈清把资料递过去,解释道:“那些机器,当初花了三万两白眼从德国进口。三个月后就算我还不上你的五千两,机器你随便卖给一家布料商,至少也能收回一万两。”
掌柜有点心动,拿着资料进了里屋。
沈清屏息等待着,十指因为紧张绞得指关节泛白。
这次羽绒衣生意的成败,就看这笔钱拿不拿得到了。
她转身看一眼里屋的门。
那里头定是这家钱庄的幕后控制人,掌柜虽然愿意将银子借给她,但那个人不见得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