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甬道,他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门,来到了走廊里。
白胡子老头正在门外等着他,问道:“你明白了?”
“明白了,六腿巨鸟是苍蝇,火山是水壶,眼睛是窗户,自己是镜子,水潭是脸盆,大嘴是门。”
老头点点头,说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进。”
房间里恢复原样,老头走到脸盆旁看了看,“往脸盆里撒尿,你很有个性。”
吕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时兴起。”
老头坐在床上,锤了锤腰,“你有问题要问我,说吧。”
“刚才是幻术?”
“不是,你所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只不过以另一种样子出现罢了。”
“你刚才说免疫者、遗漏、变异、病毒。是怎么回事?”
“免疫者是我们术士最讨厌的,他们明明受命运的摆布,受天道的驱使,却天生对推衍免疫,无论你使用周易占卜还是塔罗牌,都测算不出他的过去和未来。不过我们术士不断创造出新的占卜术,真正的免疫者会越来越少。说到遗漏,有一句话叫做天道有缺,纵然是天道也不完美,总有遗漏或覆盖不到的,被遗漏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它们统称为遗漏。遗漏和术士之间基本不会有交集,因为术士是天道的触角,遗漏因素多半躲着我们。还有一些人,它们本来在天道的掌控之下,后来又脱离了控制,他们就是变异。成为变异的原因一般都是感染了病毒。病毒是最可怕的,它们是天道的敌人,病毒多有超强的战力,术士遇到病毒的后果基本就是被杀。”
“那我是什么?”
老头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才睁眼说道:“不知道,我看不出,希望你不是病毒。”
“谢谢前辈,您要是想住这个房间,咱俩可以换。”
“不用了,这里已经是大凶,我走了。”
走到门口时老头又说道:
“孩子,不知道你此行是来干什么,但我劝你远离宝泉寺,尤其今晚,那里是大凶之地,六方皆是死门,莫入。”
“多谢提醒。”
“不用卜算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去的,好自为之吧。”
午夜。
出了客栈就看见同样有人赶往那里,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只是这些人行动呆板目不斜视,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好像丢了魂的样子。到了宝泉寺门口,人们自动排成了队,他混进了队伍里。
宝泉寺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有影子在烟雾中穿梭着,一个声音忽远忽近若有若无,好像是经文,细听又像是变了调的儿歌,木鱼声又响起,时而缓慢时而急切,像是一只催眠的曲子。
午夜,门口的人数已经达到几百,大门嘎嘎地缓慢打开,两个沙弥守在门两旁,一个白须的比丘走出,他敲打着木鱼,嘴唇噏动却听不见声音,带领着人们走进了宝泉寺的浓雾之中。
队伍来到了迷踪碑林,这里周围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一声鼓声从地面传来,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鼓声消失,人们的头垂下,如此反复着。
所有的石碑自动地向外移动,排列成四面开口的环形阵,中间的地面向下凹陷,成了一个巨大的入口。比丘们敲打着木鱼,引领人们进入地下。宽阔而平整的通道向下斜着延伸,约半个时辰之后,巨大的地下方厅出现在眼前。正前方有高台,上面有一个巨人雕像,此人大耳厚唇,双目微闭,隐约可见眼白,表情既庄严又绮靡,身材丰润肥厚,竟然看不出男女,一只手指向前方,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人们在高台下跪着,铺满整个方厅。一百多个比丘出现沿着方厅的外围走动着,不停敲着木鱼。从雕像里传出了那种像经文又像儿歌的声音,所有跪着的人全都挺直了腰,目光如痴地盯着那塑像。
他们的头皮一鼓一鼓的,然后裂开一道缝,从里面长出一棵嫩绿的韭菜,韭菜又开出了白色的韭菜花,从高处俯视这些人们,就好像是一片韭菜田。
韭菜花结了籽,比丘们放下了木鱼,拿出小刀和泥罐开始了采摘。泥罐中噼里啪啦地响着,是菜籽裂开的声音,从里面钻出青色的虫子。
韭菜被割后就枯萎脱落了,头皮重新愈合,然后人扑到在地昏睡不醒。
从雕像两边各走出一人,一男一女。女的浑身缟素,脖子上纹着一只蝴蝶。男的穿着一身大红袍,身材绰约堪比女人,走路时还扭动腰肢,左脸上纹着一只黑蜘蛛,跟活的一样,好像随时能跳出来扑到你脸上。
女子忧郁地看着下面,说道:“蛊民这么少,今年的收成废了。”
红衣男摸着脸上的蜘蛛,爱理不理地瞥了一眼女人,阴恻恻地说道:“这不奇怪,现在的蛊民越来越难骗了,聪明的都跑了,只剩下愚蠢的傻瓜,没什么营养。”
女子恨声道:“这里的长官太可恶,打压商贾,偏袒庶民,不追求政绩,反而热衷民生,搞得尽是一些朴实敦厚的蠢货,干脆我们把他杀了得了。”
“哼!”红衣男冷笑一声,“你觉得,上面会同意吗?”
女子也恼了,嘶声道:“不要阴阳怪气的!收成不好,我俩的日子都不好过!”
“哼!”红衣男扭头看向了别处。
突然,巨人雕像动了,它的手指向了人群中的一处,一个人从那里蹿出,踏着人们的头顶奔跑着,其速度如风,其姿态如翩翩树叶,眼看着就要进入来时的通道。
比丘们无动于衷,依旧采摘着豆子。红衣男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呃呃声,声音低沉却穿透了方厅,从通道里蹿出几道黑影,向那飞奔之人冲去。
那人没有惊慌,在半空中辗转腾挪,竟然在几道黑影的缝隙中环绕穿梭,眼看就要脱身而去。
这几道黑影是猎犬,它们的眼睛通红,几口咬空之后,猛地仰天而吼,竟然从嘴里飞出长长的血红肠子,在空中结成了一张网,把那人困住其中,转瞬间就缠住了四肢和脖子,让他无法挣脱。
这人自然就是吕延,脖子上越勒越紧,使他窒息的脸通红。红衣男走下高台,不紧不慢地走着,像行走后宫的皇后,等他走过来时,吕延已经快憋死了。
“混入者还是觉醒者?”
脖子上肠子松了,吕延大口喘着气,不说话。
“不说也没关系,我会亲自给你下蛊,如果你是混入者,将成为我的蛊民,如果你是觉醒者,我就把你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