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人到了石台下,竹竿的绳子折了。那个人扑腾摔在地上,拽掉头上的布袋,露出一张硕鼠的脸,两只鼠目和两撇细长的胡子,此人的身材也是老鼠,着实让人厌恶。
众人跪拜高呼:“宗主万寿无疆!”
硕鼠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还有些迷糊。
吕延觉得以前见过这个人,但是想不起来了。专诸却惊呼:“这厮怎么没死?”
硕鼠的耳朵真灵,一闪身就到了近前,他先看见专诸,丝毫不紧张,又看见了吕延,立刻好奇道:“你们俩不是死敌吗?怎么成了同行人了?”
吕延想起来了,光山县外的晷针峰,专诸脚下的死人,灭绝宗宗主,原来没死。他不禁腹诽,专诸杀人好像从未得手过。
硕鼠又看见了燕子归,立刻后退几步,“大能,可别杀我,您要杀了我我可活不过来。”
燕子归冷冷的高人姿态,“我现在没有杀人的心情,不过你要告诉我来天葬谷所为何事。”
“只是一个复活仪式,完毕我们就离开,绝无他意。”
“那就好,我会看着你们。”
“明白。”
硕鼠回到石台下,那二十七人还跪着,他开始挨个检查。抚摸着一个脑袋,又提鼻闻着,摇了摇头说不行,又弹着另一个脑袋,还是摇头,“还没熟透。”换了十几个脑袋不行,不由得啧啧皱眉。
终于,碰到一个硕大的脑袋,“太好了!皮薄个大,十成熟,”硕鼠欣喜,“就是你了。”
这是个三层下巴的大脑袋夯货,此时的表情太丰富了,眼睛和眉毛兴奋地展开,嘴唇和耳根却哆嗦着,趴在地上高呼,“谢宗主赐福!”
众人上去扒掉夯货的衣服,用三角刀刺在心脏上。夯货发冷抖着,血流干了死掉后被放进了葬尸池。
那首调子又唱了起来。
吕延上前问道:“这调子唱得是什么?”
硕鼠吓了一跳,刚才太投入了。他把脸凑到吕延跟前,看了又闻,“抱歉,初次见面不应互通姓名吗?”
“我叫吕延。”
“吕延?”宗主若有所思,又凑到近前仔细观察,“妙。我叫天绝,这调子唱的是由生而死,由死而生。”
吕延指了指天葬台,“这是修行?”
天绝点点头,刚要说话嘴里冒出个剑尖。专诸的剑从颈后刺入,来了个贯穿。
天绝把脑袋往前掼,使剑尖撤出。回头问:“你干什么?”
“刺客,没忍住就动手了,抱歉。”专诸观察着剑上的血。
“幸亏我经常死亡。来日必会暗算你一回,”天绝说着揉起了眼睛,“我的眼睛又恶化了?”又凑近了些,“我怎么看你是个虚影?”
“我就是个虚影。”
异变来了,苍黄的天空下挤出一片巴掌大的云彩,降下稀稀拉拉的几道闪电,像鞭子似的抽打着天葬池。这姑且算是个天劫吧。
吕延没有观赏天劫,而是向谷外奔去,天绝和专诸也跟上,一霎就超过了他。
谷外,一个金甲武士正和一串念珠打斗着,场面倒比那天劫还壮观,紫金刀砍在念珠上金光四溅,清凉的击打声震耳。
这边燕子归潇洒站立,那边一个比丘盘膝而坐。
比丘的脸是一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点红砂,睫毛奇长而白,头生肉髻,双耳过肩,手足柔软丰满,胸口有吉祥云纹,一身的喜气。
三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僵持。
比丘开始念经,果然是天花乱坠,半空降下不知其名的花,使人心驰神往。
燕子归的头顶又飞出一个裹着黑布的人,黑布掀开,竟是一阵风,拂向那些花。
风和花甫一相遇便散开,战斗结束了。
“施主承让了,得见有缘人,不胜欣喜,老衲法号通玄。”比丘的声音是惊春的羽虫,透着欢喜,又透着空寂,引导人进入涅盘。
“道法切磋,点到为止,你的的境界不在我之下,贫道燕子归。”燕子归的声音也注入了发力,使人翩翩若飞。
两人相视而笑。
天绝凑到了通玄身边,一面观察一面不解,“妙相随身,境界高深,不过诸般妙相中以背光为第一,你怎么没有背光。”
“惭愧,只能说老衲的境界还不够。”
“不对,是隐藏了吧?我怎么看你眼熟?”
“哈哈,”通玄高笑,“我俩是同道中人,自然天生熟悉。此处宝地已经被你捷足先登,老衲告辞了。”
通玄迈出的一步又停住,转身急急走到了吕延的面前。“施主的右手!妙相!妙相!让觉尊都心生爱慕。”
吕延端详着自己的手,颇有些无奈,“早晚把它剁了。”
“施主不可诳语!小心言出法随。告辞,他日必会重逢。”
通玄扬长而去。
天绝立刻追去,“我和这秃驴有缘,烦劳转告,若是那夯货没死,让他代理宗主,若是他死了,就送给孙木二吧。”
回到谷内,那个夯货居然复活了,虽然身体失血虚弱,但是神采奕奕两眼放光,颇有大彻大悟之貌,一群人喜气洋洋,都夸他福缘深厚。
专诸急忙告诉夯货,“你们宗主走了,让你代理宗主之职。”
“真的?”夯货大喜。
“就他,根本不配,我走了,不陪你们扯犊子了。”一个人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其余人也呼啦啦散了,嘴里也都嘟嘟囔囔,“没有天绝宗主,就没有灭绝宗,我回家种地了。”
转眼只剩夯货一个人干巴巴地戳着,孤家寡人很尴尬。
树倒猢狲散,灭绝宗就这么灭绝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吕延啼笑皆非。
专诸反驳道:“这是你不懂了,这种杂牌宗派散了容易,重建也简单,一杆旗几张嘴就够了。”
夯货灰溜溜地走了,伤心欲绝。
“你的遗府就该设在这里。”吕延对燕子归说道。
“这里是你说的风水宝地?”燕子归有些怒了。
吕延不再说话了。
燕子归怒气未消,但还是观察起来,当走到葬尸池的拐角处时,小小地吃惊,又走了一会儿,越来越吃惊,脸上有了惊喜色。
“这地方看着凶惨,却暗藏生机,我怎么一直没有注意?”燕子归又是惊喜又是怀疑,急忙对吕延说道:“快给我细致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