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着急。”吕延重复一遍。
燕子归静静地看着棋盘,思索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是的,最近时常有道心感应,我有些着急。你的条件是什么?”
“没什么条件,我们要去苦海,跟我走。”
“好吧。”燕子归投子,然后对那江湖郎中说道:“孙神医,药的事情还请抓紧了!”
孙神医捋了捋长须,“最多不超过三日即可。”
“有劳了!”燕子归又对吕延说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神医孙木二,我求他炼一炉压制修为的丹药,不日即可完成,请等我两天吧。”
孙木二这看着吕延,面带思索,“我们明明素未谋面,为何觉得你眼熟?”
“我对前辈不眼熟,倒是对前辈的名字耳熟,我曾认识一位医者名为孙木三,不知道前辈是否认识。”
“哼,”孙木二不屑地冷笑,“孙木三我当然认识,他可配不上医者二字,本事低微得很。”
谈话无法继续了。
难得的好天气,无云无月,吕延仰望着疏朗群星,“这里离家不远。”
“怎么说?”专诸问。
吕延指着地平线上的一颗星,“那颗星叫童子,家的星空上也有。”
那是一颗暗淡的星,没什么特殊之处。
专诸嗤笑,“你怎么确定?”
“就是。它一直在唱歌,将死的歌。”
忽然,吕延拿出了星空图,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收起后立刻观想。
“还差一点,但是我觉得就要抓住它了。”观想后吕延说道,却发现专诸早走了,天上的星的动了位置。
飘来一阵阵的药香,看来丹药就要成了,吕延顺着药香走了过去,却在门口被燕子归拦住了,“正是关键时候,莫入。”
又过了两日,药成,孙木二离去。燕子归过来了,“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赶路,走。”
三人披星而去。
再就没有好天气了,每次出了空门都是阴天。黄泥的云糊在天空,阴雨和雪连绵不绝,雷声跟老人的咳嗽般有气无力,闪电还没等从云里钻出来就憋死了,只有点惨淡的光。
“我一直没有杀人的心情,”燕子归笑得诡异,“现在我有了。”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们被困到了金刚的燃着蓝火的罩子里。专诸向外冲去,当遇到罩子是被粘在了上面,燕子归的脸俯视着罩子说道:
“闪烁是吗?我的罩子是禁制波动的。”
蓝火把专诸的肉烧成了半透明,骨头成了晶莹的白。吕延冲过去搭救,但是空气突然凝固成了琥珀,两人成了化石。
烟雨笼罩的多山地带,河道婉转处有一临水高楼,本是繁花的时节,可是被无尽的雨吹打成满地的败英,高楼之上,有两人凭栏远望。
“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闲逛吗?”一个怨气组成的声音。
“说不定是最后一面。”
“徒自伤怀又有何用,做些务实之事吧。天葬谷又不消停了。”
吕延醒的时候躺在床上,听见了外面这几句话,他一掌拍碎了门板跃出,看见燕子归旁边站着一个老妪。老妪的脸是一片秋叶,皱纹倒是不多,却无法掩饰苍老焦黄的皮肤,此刻正阴沉着脸。
“这是哪儿?”吕延问。
从乌云中射下一把剑,直刺燕子归。燕子归头顶升起一个金甲的武士,用紫金刀磕飞了剑。不过这剑借势刺向了老妪的咽喉。
然后剑就被双指夹住了,进退不得。“两个废物!”老妪更加愠怒,甩开专诸的剑然后拂袖而去。
专诸剑指着燕子归,“你怎么反复无常。”
燕子归略感歉意,“我根本不想杀你们,只是要回来看看。她是我的道侣,很久以前修为就停滞了,如今已到暮年,我的能力还救不了她。你们陪我去一趟天葬谷,然后咱们就走。”
还没看见天葬谷,就看见半空鹞起翻腾的一群秃鹫。
从上方俯瞰,天葬谷像一张嘴,择人而噬。山坡很陡,不小心就会滑倒。这里的土不是土,是尸骨的沉淀,下面有一层流动的血光。这里的树木繁盛得让人透不过气,它们咕咕地吞咽着,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凭空起了一层薄雾。
薄雾中走来一队无悲无喜的人,他们好像已经停止了思考。有四个人抬着方席,上面用白色的布包裹着鼓鼓的东西。他们来到一座梯形石台之下,打开了白布,一个死人坐着,脑袋屈于膝部曲成了一团。
一个没有眉毛没有胡须的瘦弱的光头背起尸体走上了石台。
石台上方竖立着一根高高的经幡旗杆,上边有骷髅骨雕塑,顶部悬挂着很多褪了色的经幡,还有一个用鹅卵石铺砌而成的方形池,有个俊秀的年轻人等在了那里。
年轻人和善地微笑着,柔和地摆布着尸体,本已冰冷僵硬的死人竟变得柔软听话。尸体被朝右侧卧放在绿绸上,在尾椎骨下放上白色羔羊皮,右手中指手指肚塞进右耳朵,左手塞进两腿之间,太阳升起,尸体的脸对着太阳。
“安静的睡吧,在温暖的羔羊皮上,太阳已升起,照亮你的归路,且去吧灵魂,莫留恋。”年轻人哼唱着,用水清洗着尸体,细细地涂上一层奶油
肢解开始了,肉骨剥离,骨头用石头捣碎,并拌以糌粑,肉切成小块放置一旁。
年轻人点燃桑烟,鹰鹫从天上落下。
薄雾散去,眼前归于清明,这些都是往事而已。
谷底,那梯形石台安静地立在那里,上面的经幡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
石台之下,燕子归手里的铜镜突然嗡鸣了起来,镜面上起了一层青雾。
“死气怎么如此浓密?”
镜子的青光照向山谷外,走来了一群人,九行三列二十七个人,伴着他们的是一首调子,却不是出自他们的嘴里。调子九转回肠,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只是不知何意。
两个人扛着一根细竹竿,竿子中央挂着一个人,这人大头朝下脑袋蒙着布袋,双脚绑得结结实实,随着颠簸晃来晃去,不知其死活。
还有一个人扛着旗幡。上写着两个大字: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