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心”跳跃着腾挪着,“不给!我就是梵心,香火也是我的。”哈哈大笑。
好好的一张脸,扭曲得让人恶心,就像阴谋得逞的毒妇,即便是开心也是咬牙切齿的。
“香火实际是剧毒之物,你炼化不了的。”
“梵心”更加猖狂,“龙血都毒不死我,还怕香火!”突然又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像有难言之隐。
妖皇皱了皱眉,“你倒是捷足先登,省了我一些事。”又对蜘蛛说道:“事已至此,你还不回头吗?”
“回头无岸。”从蜘蛛身上飞出三根毫毛。
第一根毫毛变成了一根暗金捆仙绳,向着冥云缠绕了过去。第二根毫毛变成了一把剑,剑上一只眼冷冷地盯着妖皇,然后飞刺过来。
“半神而已。”妖皇冷笑,挥剑相迎。
第三根毫毛呢?变成了一只大手,手心上也长着眼睛,向着吕延抓了过来。
手中无剑,吕延还能怎么办呢?
“我的妈呀!这虫子疯了!”
“梵心”跑着大叫着,蜘蛛在身后穷追不舍,一千多条爪子铺天盖地的攻击,它放出三根毫毛,只为了心无旁骛地抢回它的皮。
哪有圣母的样子,“梵心”撅着腚瓦着腰,两条腿快甩丢了,像被疯狗追得走投无路的人。
可是世上最难抓的除了贪官就是小偷,在利刃森林里,“梵心”总是能找到缝隙,哪怕用最不堪的方式,就算地上有个螃蟹洞也能钻进去。而蜘蛛真的就捉不住他。
吕延摘下了戒指,把它和项链上的钥匙串在了一起,抱膀而立。
大手几乎捏到了他的脑袋,却又慌不迭地松开,就像狗咬刺猬一般,转来转去就是无处下嘴。
“梵心”从他身边竟跑了过去,累得气喘吁吁,“你怎么知道它怕钥匙的?”
“连你都怕,他也应如此。”
“这钥匙怎么跟,”想不出个好词来,“那什么似的,越是厉害的越是怕它,古怪。”
“你不是想要它吗?废了自己不就得了。”
“别气我,会找到办法的。”
冥云里传出一声婴啼,虽然吐字混沌不清,却清楚地表达着不满,睡得好好的被吵醒了。马上啼声的意思又变了,欣喜若狂。从云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捆仙绳向云里拽去。
捆仙绳向外面挣着。但那爪子就像是孩子的手,只要抓住的东西,任谁都别想夺去。
从云里又露出一个脑袋,好精彩的头颅,不知多少个匠人用功了多少年,把天地之间的造化全都用掉,才能把一块彩石雕刻到如此地步,再被荒古的清风吹了一下,活了。虽然是猴子脑袋,却比神兽还要灵动,眼睛清澈得更胜婴儿。
捆仙绳挣扎着不动了,变回毫毛插在了猴头上,石猴欢喜地窜蹦而出。
那半神剑正和妖皇缠斗着,一看石猴来了就要飞走,可是石猴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剑柄,剑变回了毫毛,插在了猴头上。
那大手见势不妙,向天外飞去。
整个南海晃动起来,海啸如山倾!
“编织千万载,即为镇压,也为今日!”
从海底升起一张蛛网,蛛丝就像那普通的蛛丝,纤细不可见,奈何蛛网太大,比海底还要大一圈,所以蛛网还是显露了痕迹,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兜起了南海之水。
先有蛛网还是先有南海?只有梵心知道。
海水倒灌,脚下只剩一片汪洋,爪哇岛早已淹没。
待海水漏尽,海岸被洗礼了一遍,除了水就是泥泞,而所有人都在网中,蛛网恢恢,疏而不漏。
“梵心”哭丧着脸,“这家伙要同归于尽了。”
无边蛛网泛着阴冷的蓝光,一层毒火,即是毒又是火,让人心底发凉。
千足蜘蛛立在网中央,它也被毒火焚烧着,却全然不顾。
“梵心”想挣脱,却被黏在了蛛网上,“真邪门!连我都能粘住,怎么办?”
蜘蛛向“梵心”走来,蛛网虽大,可是蜘蛛的速度也不慢。
吕延坐在龙鳞化作的小舟里,毒火烧不着他,可是龙鳞也被蛛网黏住了,一样是脱身不得。他和“梵心”的距离挺远,只得高喊着:“用龙血吧!”
“梵心”的脑袋都快摇掉了,“不行,用你的吧。”
“我的不够了!”
“我是属貔貅的,只入不出。”
“那你把皮脱了,就能跑了。”
“不,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吕延气得炸了肺,“那你就等死吧!”
最镇定的还是妖皇,看着手中剑,“老伙计,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吧!”
妖皇剑飞入高空,化作了一片乌云,“呼风唤雨,诸葛绝技。”
暴雨倾盆狂风起,仿佛天漏了。蛛网在风雨中飘零,被雨点打出一个个洞,毒火熄灭,蛛网破碎。
众人跌落在海边。
从天上又降下一层层网,一共十八层。网里起的火是最残酷的红,十八罗汉踏出,占据十八个要位。
那只大手被天罗地网阻拦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石猴已骋空而上,抓住了大手又咬了一口,大手变成了毫毛。
“我们来的不算晚,得见第二法身的寂灭。”睡罗汉睁开了眼。
海上,千足蜘蛛就像个仰了壳的海龟,被妖皇剑压着,用千足抵着剑。
“你!”妖皇对吕延喊道:“过来,把它的舍利取了!”
“在哪?”
“肚子里。”
可吕延没有行动,脸色很尴尬,像个被揭穿的伪君子。童年,树林中、玉米田间、屋后的菜园里,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他正低着头前行,猛抬头就是贴着鼻尖的蛛网,网中央盘着的蜘蛛几乎撞进他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把手伸进肚子里,掏出来就行!”
面对蜘蛛的毛茸茸的身体,吕延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就好像蜘蛛的绒毛长在了他的身上。他呼吸困难,满面通红,眼珠子开始发胀,眼白上出现了血丝。
“快!它要自爆了!”
吕延痉挛了,又回到了记忆,本正从树下经过,突然脖子后面痒了一下,捉了放到眼前一看,毛茸茸黑乎乎的蜘蛛。
他的脸色发白,身上越来越冷,要翻白眼了,周围的声音离他远去。
妖皇对“梵心”喊道:“你来!”
梵心却摇头,“不不不,终于找到他的弱点,我要好好观察。”
在吕延彻底听不到声音的时候,蜘蛛爆炸了,他也晕死了。
海水几乎全被炸上天上去了,成了一场下不完的雨。
等他被雨浇醒了,蜘蛛已经不见,空中漂浮着薄纱般的幽灵,是最后的一丝魂魄,“主人没有死,终有一天,他将救我得永恒解脱!”
“等等!”他强挺起脖子,“为什么要青空的记忆?是谁指使你的?”
“这些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幽灵散于空中。
妖皇望着手心,“你本是一小妖,如今被打回原形,跟我回妖界吧。”
一只小蜘蛛,转呀转呀地出不了掌心。
“我对你很失望。”妖皇对吕延说道:“小小的恐惧都克服不了,竟如凡人一般。”
“我就是凡人。”他很疲惫。
妖皇把剑抛了过来,“里面的禁制我去掉了,从此你是它真正的主人,你我的缘分就算了结,妖界你不要去了。”
嗖地一声,石猴闪到了近前,贪婪地望着妖皇剑。妖皇抚摸着猴头,“你都得了三根半神毫毛,别太贪了。”
猴子悻悻。
妖皇带着猴子离去了。
雨中只剩三只落汤鸡,一时无语。
“老师,”他对青空说,“我就是怕蜘蛛。”
“那不是你的懦弱。”
这时“梵心”对他说:“你暴露了弱点,我反而有些喜欢你了。”
暴雨终于过去了,假梵心成了真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