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盛夏变成了深秋。
众人的眼睛又闪烁,像算盘珠子一般翻动着。
豆蔻静静地啜着杯中酒。
魔老道:“诸位安心,我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能给时空之刃着上颜色,届时就凭各自本事了。”
行营里又暖和了。
“天火会回归,给绝阴做动力。”
“这次的绝阴会如何?”
“将是无数的触须,每个触须上有一张口,吞食人间,要在它咬破了外壳之前找到纯阳。”
“这种形式曾出现过。”
“那就更有胜算了。”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更加活跃。乐观的情绪在荡漾。
魔老又道:“黄昏湖水会倒灌。”
又从盛夏变成了寒冬,不对,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又像闹市里的人突然蒸发了,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有个人一直在吃饭,吃着吃着突然抬头笑了,笑得有些吓人,随即低头继续吃,吃着吃着又抬头笑,笑着环视诸人。最初无人理睬,可是渐渐有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人指着一人说道:“你会死。”
又指着另一人说道:“你也得死。”
然后又低头进食,被指的人暂且压抑着怒气。
“你们谁都跑不了,”突然抬头高呼,“都得死!哈哈,而我,”疯子想了想,“我也得死。”
疯子一边吃着一边叨咕,“我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死?”
侍者阴着脸过来,“我家主人乐善好施以礼待之,若是无辜生事,我将代行驱逐令。”
疯子抬头,“现在就得死,死之前我得多吃。”又埋头饕餮。
侍者刚要发作,疯子突然半仰在座位上脸面朝天,眼睛圆睁着瞳孔收缩着消失了,白色的眼睛,嘴巴张开吐出一只燕子,燕子倏忽间绕着湖面一圈,飞入高空不见了。
“怀阴燕!”惊呼声。
“唉,绝阴将至,这里也不能幸免。”又一声惊呼。
压抑弥漫着。
豆蔻举杯说道:“黄昏湖是最大变数,各位现在退出还来的及。”
真的有人退出了,讪讪地起立拱手,保持着姿态,但怎么看都是灰溜溜的忙不迭地退出了行营。
大多数人不走。有人调侃道:“走了好,都是没见过血的雏儿,我们是死过的人,没啥能吓住我们。”
“留下的都是真勇士。”魔老道。
气氛好像还是很热烈,但其实情绪都不高了,黄昏湖这三个字就像寒霜结在脸上,无论众人怎样豪言状语,脸色还是葱头白。
于是,差不多便散场了。
送客,豆蔻只是在座位上目送。
当吕延快要出了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的头还疼吗?”
豆蔻好像根本没听见。
吕延就站在门口不动,等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抬手指着豆蔻说了三句话:
“你是谁?”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要干什么?”
豆蔻起身走了,行营的门帘合上。
出了空门,仿佛又进了梦里。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都会觉得到了新世界,就像到了地狱般的感觉,全都变了,天和地混淆到了一起,地面伸出触角横贯天空,太阳升起不到半空又往回落下。天是红的,地是蓝的,河里流的不是水。
暴风雪。
风席卷着雪片打在铠甲跟飞镖一样,铛铛作响,有的人身上,有的人法宝撑起的防护罩上都结了霜,走着走着,你可能突然就掉进了坑里,马上雪又把痕迹抹平。
突然,雪没了,风成了热风,水面上漂满了腐烂物,几个眨眼过后水都蒸发尽了,半空中的云里酝酿着雷,就是不下雨,又热又闷又湿,身上黏黏的。
下一刻又刮起了暴风雪,身上结了冰。
这么冷热交替着,对别人还算平常,但是对于老态龙钟的吕延来说可禁受不了,人参扶着他左边,天绝扶着右边,跟俩孝子似的。
雷霆之声不绝,一朵云里裹着几千条闪电飘着过去了,“一云一天劫,”云越来越多,好像老天彻底怒了,不管你是否渡劫,马上都要轰个干净。
龙飞扬笑了笑,“这回有意思了。”他最讨厌龙飞扬的笑,总是很轻蔑的样子。
一堆堆的背光,挤挤擦擦的一群佛,就跟抢粮食的灾民一般,为首的自然是新任如来,无喜。
她问道:“背光虽妙,可带不进绝阴,背在身上不累吗?”
无喜望向了她,“至尊在无量劫之前留下了指引,此行只为迎接宿命,你我还当有缘再遇。”
“我是你的宿命?”
“若葬身绝阴,则绝阴为宿命,若过得此劫,则你为宿命。”
“既然如此,绝阴过后,我将赴灵山拜会。”
“至善。”
“我们就此别过吧。”
天突然亮了,不是因为阳光,是因为星星密得像蚂蚁窝,它们被太阴之力拉近了。
星光又没了,黑漆漆一片,倒是地上有些光影流动,像是闭眼后看见的残光。
再睁眼就进入了一片丛林,七彩鹿仰着脖子观望着,“心境反射,谁的?不要隐瞒。”
十全老人出来说道:“是我小时候生活的丛林,太久了,有些模糊了。”
“有可怕的经历吗?快说!”
“没什么,被蛇咬过一次。”
话音刚落,地上就冒出无数条蛇。
悉悉索索的爬行声音,使人浑身起着疙瘩。
有人脸色煞白,“九蛊蛇,这蛇万中无一,怎么变出这么多?”
东方不败飞出绣花针,射穿了五条蛇。这一针竟可比专诸的惊天一剑,光是风声就冻住了几十条,又焚烧了几十条,身边被清空了几丈。
被射穿的五条蛇掉在地上,却没有死,东方不败愣了,看了看手中的绣花针,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一剑出,来至专诸,万籁俱寂,一条蛇断成了两截。
东方不败冷哼了一声,三条蛇就冻成了冰,可是她的嘴里也喷出血来,眼睛里全是血丝。
龙飞扬挥舞着扇子,打开了靠近的蛇,碰撞的火星闪烁不停,渐渐地,手腕也累了,眉头皱了起来。
“好造化!”天绝兴高采烈,“这回来对了!”被蛇咬住了脖子,又有蛇扑了上来咬住了别的柔软的地方,整个人一会儿就黑了,死了。
通玄跌坐在地,震碎了上衣,一身丰腴白皙的肥肉颤巍巍地柔韧,转瞬就爬满了蛇,死的比天绝还快。
豆蔻只是站在那里,蛇根本不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