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的是两个头陀,两把刀胡乱砍着,每砍死一条蛇,蛇皮就裂开了,从里面钻出光头的比丘,坐在地上念经。渐渐地比丘成群,犹如办了道场。
花满楼撑着一把伞,伞不大,除了他伞下还站着个刘百强,蛇无法靠近伞,天庭的其他人就没这么轻松了,全都忙活着保命。
最清闲的还是吕延,蛇也不靠近他,可是感觉不一样,蛇们害怕豆蔻是因为臣子怕皇帝;而蛇们不理她,只是因为懒得理。
他本来很失落,旋即又侧耳倾听,一种很轻的声音,却没有被蛇的声音掩盖,别人也应该听得清楚,但好像只有他能听见。
他向上看,声音在上面,在树梢,在树叶的背面,可是除了树枝的微微晃动看不出什么。他眯着眼变换角度,隐约地仿佛有一片反光,但旋即又没了,好像是一层薄纱。
冰的蛇,火的蛇,毒的蛇。豆蔻和龙飞扬只是自保着,不去管别人。别人的死活和她们没有关系。
天绝和通玄已经复活了。
“怎么还没有结束,太没有担当了吧。”
一条巨蟒,后背都长刺了,长得像条恶龙,呼啸着而来,众人后撤,巨蟒一口吞掉了人参。
无人上前,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
吕延依然向上看着。
巨蟒的肚子裂开,人参出来了,一座石碑飞出立在地上,上面的字闪闪发亮。
《巨阙通神术》!
有人笑出了声。
十全老人的脸色很难看。当年他斩杀了一条巨蟒,得了《巨阙通神术》,才横空出世闻名天下,后来又登堂入庙,开创了多门神术,但是看家本领始终秘而不宣,今日算露了底了。
人们纷纷施展法术,把石碑上的宝典记录。
这时吕延也看见了,他的眼里全是恐惧,头顶不足三尺,挂着一只蜘蛛晃呀晃的。
丛林消失。
在路上,吕延嘀咕着,“这几天感觉身体轻快不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专诸道:“回光返照。有啥遗言没有?”
“等我死了,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众人又置身于一座小镇。
小镇笼罩着一层薄的晨雾,还有炊烟,除此还有各种味道,豆浆的腥味,馄饨的汤味儿,粥的米香,辣油的辛味儿。街两旁的胡同像蜈蚣腿似的,抑扬顿挫的锣鼓声,还有一顿一顿的铿锵的吆喝声,四合院里有孩子的叽叽喳喳声。
这里有他熟悉的童年,又确实不是他童年的小镇。还有太多他从未见过的。
屋脊上落着乌鸦,灰瓦上有杂草,屋檐下盘旋着怀阴燕。
街面上的早点铺子前,白茫茫的蒸汽里热腾腾的笼屉,挥洒着肉包子的荤香。
大树下的木桌子边上,一个老头正在埋头吃着河粉,猛地抬起头,用筷子尖儿恶狠狠地指着他们,豁牙的嘴嘟囔着。
魔老道:“不要轻举妄动,这不是一个人的心境反射,可能有造化出没。”
靠墙的竹棚底下,有个力巴在吃着牛肉板面,面上还有两个干红辣椒和一个鸡蛋,力巴吃得汗流浃背,不时用拿毛巾擦着汗。
哗地水泼了过来,就泼在脚下,差点溅到他们身上。众人抬头望,一个妇人拿着空盆,嘴角眼梢带着春意,正向他们中的一人抛着媚眼。
众人也扭头看向这人,这人的脸红的像萝卜皮。妇人扭臀摆胯地回了店铺。
这人突然说道:“什么味道?怎么臭哄哄的?”
可是别人没有闻到。
这人的裤裆里突然着了火,一晃儿就点燃了小腹,“啊,造孽呀!”这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就死了。
“**欲火,是毒之造化,加倍小心!”魔老高呼道。
“还我命来!”声音来自众人脚下,天庭的一个紫袍老者的腿被抓住,抓他的人的双腿不见了,伤口还留着血。
“滚开!”紫袍用掌心雷打碎了这个伤者,可是腿上疼痛难忍,低头发现已经出了血。
通玄上前给这人把脉,“你没事吧?”
紫袍已经吓得哆嗦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中毒。
下一刻,通玄的脸绿了,双目翻白栽倒在地,死了。
从胡同里冲出一匹马,一个轻甲将军弯弓搭箭,向这边射出三箭,全都是冲着一个白衣道姑。
道姑不敢硬碰,藏头露尾地躲开三箭,可是手被一只娇嫩的小手抓住了,低头看是一对泪汪汪的眼睛,“妈妈!”男孩喊道。
胸口破裂声,道姑的左胸冒着黑烟,心脏烧成了焦炭块。
“莫停留,快走。”魔老对着众人喊。
但是众人刚刚迈步,小镇就开始转动。
他们就像转盘里的滚珠,被控制着要去一个地方。
“越陷越深,得有人领悟这造化,有谁得了毒之花的?”
无人应答。
要让他们去哪里呢?一番晕头转向的折腾之后,发现又回来了,还是早晨,还是忙碌的活计和填肚子的食客。
“刚刚开始就如此难,难道我们错了?”有人打退堂鼓。
这时力巴抬头看向了他们,憨笑着说道:“来尝尝不?”
吕延看了看左右,别人好像没听到,就走了过去坐在了力巴对面。
“这面真香,就是吃多了胃里难受,嘴和鼻子也跟油蒙了似的,不过出一身汗也是真舒服。”
吕延就把那碗面抢到了自己跟前,埋头吃了起来。
“这么多人,只有你看见我,缘分呀!”
“他们都是瞎子。”吕延边吃边吐着舌头,这面无比可口,就是太辣。
力巴问他:“刚才你悟到了什么?”
“毒都是乘虚而入。”他吸着气儿,缓解舌尖的火烫。
“你就不怕被我毒死?”
“你不像这么无耻的人。”
“等吃了面你再看看周围吧。”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面,脸和脖子都见了汗,果然嘴里鼻子里蒙了一层油,嗅觉味觉都蒙蔽了。
抬头看,小镇全都静止了,所有人的动作都戛然而止,好像被瞬间冻住了一般。但是灰瓦上有杂草还随风摇曳,屋脊上的乌鸦嘎嘎叫着,怀阴燕自由地飞。
“这些乌鸦很奇特。”
“它们叫太乌。”
他起身观察着,小镇其实没有他童年那个大,除了早点铺,馆子,就是几间杂货铺,作坊,铁匠铺子,裁缝铺挨着布庄,还有一间棺材铺挨着药店。
他没能发现什么,回来了。
力巴说道:“反正时间都静止了,你着什么急呢。”
他点头,便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从小镇里冒出来的,连头发丝也不放过,还用鼻子闻味,铁匠铺子里的锤子已经生了锈,他还是没什么所得。
力巴又整了一碗板面,正大嚼着里面的红辣椒,脸跟水洗的一般。
他一把将碗抢了过来,囫囵吃了起来。
“你毫无发现,看来天赋不怎么样。”
他头不抬眼不睁,用筷子指着周围,“但我没有被淘汰。”
力巴点点头。
“有个叫孙木二的神医来过没有?”
“他总来,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这个人没什么天赋。”
“这倒是没想到,孙木二的医道超凡入圣,怎么会不懂毒呢?”
“不用着急,他早晚会得到毒之花的,这个人永远一步一个脚印,从来不顿悟。”
“还有这种人?”
“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他把面吃干净,把汤也都喝了,又是一脑门的汗。一边擦着汗一边观察起众人。
他进了药铺,“孙木二肯定来过这里。”伙计正在称着陈皮,后面的一排排抽屉上贴着药名。开药的是个老太婆,面黄肌瘦。老板正拿着算盘对账。里头墙上还有一面的博物阁,有泡在罐子里的人参、海马、盘蛇,拳头大的牛黄,半人高的鹿茸。
他按住博物阁用力一推,阁子墙里转了进去,露出一个暗室。
“俗语果然不假,每一个药铺后面都有一个毒作坊。”
他把自己藏在暗室里再也不出来。
布庄里的绸子都折断了,还是没有动静。
力巴来到了药店,“这个镇子的地皮都快让我吃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突然提鼻嗅着空气,“什么味儿,你要做什么?”
“做一种毒药,快完成了。”
力巴打了个喷嚏,叹道:“这毒太阴损了,少用为妙。”
又过了许久许久,吕延兴冲冲地冲了出去,来到了龙飞扬的身边,把粉末洒在了头发里。
粉末一沾上龙飞扬的头发,就像水进了细沙,不留痕迹地渗透了。
那些像木偶一样的人们,身边都出现了光做的标牌,像圣旨一样,上面写着字,都很隐晦,跟密语似的。
豆蔻的身边也有标牌。
吕延急忙过去,端详上面的字,但是还没等看清,小镇晃了起来,就像风刮起的浪,等晃动过去,人们都跌倒在地,静止打破了。
“地震了!”百姓跌跌撞撞地逃上了街,像鸡炸了窝,叽叽喳喳地喊叫个不停,好在地震只是一瞬儿就没了余波。
“可惜,你没时间去神殿了。”力巴很遗憾,又盛了一碗面。
豆蔻的手里拿着一只红烛,散发着馨香。吕延像狗似的挺着鼻子嗅了嗅,“麝香,破幻。”
力巴突然偷笑,就像在雇主身上占了莫大的便宜似的。
咕咚,咕咚,人们纷纷栽倒,一地的“路倒儿”。
只有几个人没有中毒。
吕延说:“毒气混在了麝香里。”
豆蔻道:“他们能醒过来吗?”
龙飞扬道:“生死由命吧。”
“不然就抛下吧。”豆蔻说道。
脑子里一声哈欠,青空抻着懒腰,“好浓的造化的味道!”
“老师,你睡了好久。”
青空揉着太阳穴,“好累,你当向下看。”
他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眼睛快眯成了一道缝,终于看清了。
蓄势,一剑刺入青石,火星四溅,竟未能刺透,专诸把他推开,“起来吧!笨的灵巧。”一剑刺下,猛力一挑,青石飞出,原来是插入的墓碑,留下的缺口里是石灰。
喷出一道白烟,飞进了力巴的碗里。
缺口突然裂开了,口子越裂越大,整个小镇像掰开的馒头一般向两边歪去,但是两边的小镇安然无恙,好像本来就在两侧的山坡的小城。
裂口之下全是石灰,白烟翻腾,打着旋地飞上了半空,石灰的下面是万人坑,一具具白骨。
他挑起一具骨头,看了看,“毒死的。”
力巴的肚子实在塞不下了,擦着汗站起身来,“我走了,不陪你们玩了。”
他问,“去哪儿?”
“我在前边等你们。”
力巴一走,有几个人竟然醒了过来。
天绝把通玄背在了身上,“这次死的时间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