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专诸第三次问了。
其实那三堆土早就没了,连城隍庙都没了。吕延痴痴地盯着酒杯,回忆涌上心头。
雁荡山,白云为水,鸿雁为舟。
吕延踏着鸿雁而来,追寻龙飞扬的足迹,他要为伊人报仇。
龙飞扬来过雁荡山,不过此时不在,山顶的巨石上刻着一行字:杀吕延者龙飞扬。
吕延拔剑横扫,将这行字削去,心中听见一声冷哼,他也以冷哼回之,两人的仇恨打破了距离,纠缠着感应着。
这时两个人踏云而来,上一刻还在天边,眨眼就到了眼前。
“父亲,我一直在等你!”
来的都是东方不败,从相貌上看一模一样,气质却有云壤之别,一个像是米粒之光的萤火虫,一个像是正午的骄阳。
说话的东方不败是萤火虫,姑且叫她东方吧,另一个暂且称其为不败。
吕延走到不败面前,提鼻闻了闻,浓浓的体香掩盖不了淡淡的尸臭。
“你是蝴蝶?”
不败语带娇羞,“父亲是嫌我脏了,女儿也讨厌这股味儿,可我不来不行呀!”
吕延暗自警惕,“要杀我?”
“不不不!”不败急忙摆手,“父亲您误会女儿了,我是请您杀我的。”
匪夷所思!
相比被扣上父亲的名分,求杀更让吕延难以置信。太诡异,好像有阴谋的味道,他想起了魔界的心魔层,徐星友的心魔镜中出现了东方不败,也叫他父亲,其中有什么联系?
他试探着问道:“为何称我为父亲?”
“有些难懂,父亲听我慢慢道来!”
不败从徐星友出生讲起,到忘情山得到《昙花邪典》,到九龙壁分离出东方不败,徐星友本应被杀,却因吕延的一滴龙血而兽性大发,强暴东方不败后身亡。再后来,东方不败被各方追杀,拖着怀孕的身子穿越躲藏,后来逃到了飘渺村,所携的《昙花邪典》被李强送回了忘情山,而她又穿越到十五年前,在青云门附近生下了徐星友。
一段封闭的因果循环,听得吕延目瞪口呆,这个世界是荒谬的。他闭目盘坐,“让我再回味一遍你说的话,别着急。”
不败笑了。东方没有笑,只是淡淡说道:“他能想明白。”
足足三炷香的功夫吕延才睁眼,好像明白了,“你是蝴蝶,你生了你自己,对吗?”
“对。”
“就因为那滴龙血,你就称我为父亲?”
“没有您的龙血就没有我。”
吕延哑然失笑,“那又为何让我杀你?”
不败的脸上写满了慨然,“我来自千年以后,是我最强之时,也是必死之时,这是邪典规定的,我若不死,现在的我,”她指了指东方,“就无法得道。”
又是一个颠倒时间的因果之链。吕延平复着心中巨浪,讷讷问道:
“修炼一场,只为千年辉煌,落得个身死道消,何必呢?”
“人生一世应如昙花,这是邪典的开篇语。邪典是杀戮道的圣典,其第二句就是:杀人者,人亦杀之。杀戮的终极之道就是被杀,不被杀,不圆满。”
吕延感觉到后背阵阵发凉,是谁创造了这种向死而生的功法?不!这邪典没有创造者,它也是自生,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存在于当下!
他用低不可闻的语气问道:“一千年里你都做了什么?又都杀了谁?”
不败挽住了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凡是得罪过父亲的,我都给帮您杀了,当然,没得罪父亲的我也杀了不少。”
“我得罪过的人很多,你都杀了?”
“我想想,有蒙垢古尊,十八罗汉,须菩提及三千弥勒,反正灵山差不多被我屠了一半。有月满楼,还有人中仙和伯乐,龙之后裔,御兽花园,天空之城,杀神一族,神奴一族,梦神宗,炼剑山庄,太多了有些记不全了。”
一个个震烁千古的名字,就这么上了鬼神榜,是东方不败要杀他们,还是冥神要他们死?
吕延喃喃着,“有些人不必杀的,和我并没有仇。”
“我都已经杀了,覆水难收。”
“你杀的人里,有我吗?”
“呵呵呵呵!”不败用粉拳打了吕延肩膀一下,“父亲和我确实战了一场,至于您的死活,呵呵,”又打了一拳,“我不告诉您。”
“为何一定要我来杀你?”
“我只愿死在父亲手里,别人不配!”
一旁的东方催促起来,“父亲请快动手吧,现在正是女儿功力精进的最佳时候,晚了就错过了。不杀了她,我就会停滞不前,我若停滞不前,就不会有千年后的她。”
“是的父亲,”不败也说道:“我的死是宿命。”
吕延看着自己的剑,“可我不想杀你!”
“父亲若是不杀我,我也不会为难您,但是,我会杀了你所有的朋友。先从专诸开始,然后是孙木一,然后……”
吕延拔出了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无利不起早,你为何帮着冥神?”
“我只是喜欢杀人而已。各取所需。”
“好吧!”吕延拔剑。
这一剑虽快却软弱无力,也没什么声势,仿佛是民间杂耍一般。偏偏刺入了不败的身体,扎了个透心凉。
凄美的笑容写在不败的脸上,“谢谢父亲,死亡是我的宿命。”
说罢闭上了眼睛,从容而亡。
这一刻,旁边的东方对天长吟,“我!东方不败!成了!”
话音刚落,不败化作千百朵飘零带血的昙花,洒落在白云中。
东方对吕延款款施礼,“谢父亲成全,我去了。”踏云而去。
怀里的《读心术》动了一下,吕延打开一看,最后的空白页出现了图案,是一朵昙花,下面写着文字:
还魂尸,自生,蝴蝶之终极异种,无父无母,自为父母,天地之异数,逆转时空,互为因果,无过去无未来,只在当下。
“这个世界是荒谬的。”
“这个世界是荒谬的。”吕延对着酒杯自语。
专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想说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