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去给我们的擎大帮主看看，以后的路还长，若是倒在这里岂不是可惜。”凤九眸光幽幽，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擎天的病好治，一颗药丸下去人便缓缓苏醒了，他躺在地上，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内心一片荒凉与悲哀，突然之间觉得人生很没意思。
他宠着的，把自己当猴子耍，没放在心上的，和他却是骨血相连的。
“擎天老兄，你还要躺多久？”凤九斜睨了他一眼，淡声道。
闻言，擎天眼皮子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似是想通了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瞅着凤九，冷笑道：“说来我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些，只怕今日我还蒙在鼓里。”
似是听不出来擎天话中的嘲讽之意，凤九摆摆手，很是大方的说道：“擎天帮主不必客气，你若是真心想感谢，以后的日子还长，不必着急。”
不要脸！
这是在场人一同升腾而起的心声。
擎天眼角抽了抽，对凤九耍无赖的行径很是无语。
原本以为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哪成想，凤九闲事情闹得不够大，把其他帮派不能见天日的秘事全都抖了出来。
比如金钱帮是靠什么发家的！
比如沧溟派暗中派人卧底去洛霞偷秘籍，而且秘籍还真被沧溟派偷走了。
又比如六杀看似是一个杀手帮，实则倒卖了不少江湖名家的弱点以出售。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数豆子似的一点一点被倒了出来。
这些秘事，每一家都把自己捂得紧紧的，生怕泄露一丝一毫出去，今日被摊开在众人面前，有些吃过六杀亏的人已经拿着兵器冲了过去，他们要把这些龟孙子生吞活剥了。
沧溟派和洛霞已经交上了手，双方都恨对方入骨，不仅两个帮主打的不可开交，就连下面的帮众都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青帮本就憋着一团怒火，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当下和铁血盟对上了眼，大战一触即发。
两个帮派的恩怨已久，青帮又因为帮主一事憋了一团火，此时下面的帮众们卯足了劲儿的要给自家帮主找回场子。
一时间，山顶上喊杀声震天，有的杀急眼了，哪里还记得来这里是为了宝藏来的。
凤九站在一旁旁观，云朔这时走过来，冷冰冰又阴沉的脸显得不是那么难看了，可见他对眼前的结果很满意。
“我知道，只要你出手，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云朔道。
凤九直视前方，眼底澄澈透亮，“你就那么恨他们吗？”
“恨？”云朔想了下，冷笑道：“说不上什么恨不恨，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凤九敛眸，淡声道：“当年参加过那件事的人，都在这里了。”
闻言，云朔阴沉的脸似是笼罩了一层寒冰，浑身冒着冷气。
凤九叹口气，“可见你还是恨的，灭国之仇怎能不恨。”她看向隐藏在暗处的风涧月，“当年他还小，母亲在那次政变中死了，没想到最后连家也没了。”
那道身影晃了晃，片刻过后，风涧月走了出来，目光有些复杂，“你都知道了？！”
“只要有心查，没什么是查不到的。”姬如恪走过来，把凤九牵回自己身边，潋滟的紫眸看向云朔等人的时候，无悲无喜。
他活了几千年，人世间什么事情没见过，朝代更迭，百姓流离失所，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左不过都是这些罢了。
“所以他们该死。”云朔双眼像是淬了毒似的看向战场，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的讽刺，这些人当年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如今便轮回到他们自己身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谋划了这么久，原本以为这是一条漫漫长路，没想到居然能叫他活着看到。
他抬头看着天空，父王，母后，你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你也并不是孤单一人。”姬如恪淡声道。
“什么意思？”云朔问，脸上还有来不及隐藏起来的伤感。
闻言，凤九眨眨眼，也看着自家男人。
“风涧月和你是亲兄弟。”姬如恪看了眼对面已经震惊呆了的两个人，缓缓说起当年的事，“当年与你母亲瑜王后一同进宫的还有一个她的好姐妹姜妃，两个人感情很好，你母亲怀孕的时候查出怀的是双生子，那时姜妃膝下并无一子一女，王后感念两个人的感情好，便把自己刚出生的另一个孩子也就是风涧月过继给了她。”
耳畔山风阵阵，云朔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风涧月是他弟弟！是他的亲弟弟。
“可是，为什么我母亲不告诉我，但凡她能……”云朔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她没办法告诉你，或许刚开始是顾忌姜妃的感受，后来应该是隐隐觉得宫里要变天了，更加没机会告诉你。”姬如恪道。
风涧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亲哥哥，震惊之外还觉得不可思议，他和云朔并不怎么相像。
云朔这些年，没了亲人，没了家，仅剩下的便是一直跟随自己的一帮手下，现在突然有了家人，内心的感受无法用言语表达。
风涧月也是如此。
兄弟相认感人的一幕和不远处杀声震天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九和姬如恪对视一眼便悄然离去。
宝藏，从一开始就是云朔杜撰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这些人前来，现在目的达到了，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一行人回到山脚下，抬眸，山顶处山石滚滚，惊天动地，偌大的一座山峰，被拦腰斩断。
轰隆隆的响声连绵不绝，隐约还能听到呼喊声，惨叫声。
“云朔最终还是点燃了引线，断了这些人最后的一条路。”凤九眸光沉沉浮浮，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
恩恩怨怨，当年王宫里面的惨状怕是比今日还要惨烈许多，烧杀抢掠，老老少少，火光冲天，山顶上宛如土匪的一群人竟是让整个王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云朔恨吗？
他应该恨。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恨之入骨，不共戴天之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所望之处一片荒芜，所有的恩怨，所有的仇恨，都在这场爆炸中结束了。
云朔也能从这场仇恨中得以解脱，好好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这时，柳如烟走了过来，“爷，主子，陆言求见。”
凤九微怔，随后笑道：“我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让他过来吧！”
这场家国仇恨，唯有陆言一行人是无辜的，他来此，也不是为了那什么宝藏。
陆言是只身一个人过来的，看到凤九和姬如恪，只觉得这两个人堪比日月一般星光璀璨，恭敬的行了个礼，方说道：“今日一事多谢，答应你们的等我回去就会做交接，不会食言。”说着，他拿出自己的令牌递过去。
姬如恪接过来看了看，又扔回陆言怀里。
“什么意思？”陆言不解。
“这东西你留着吧！”姬如恪声音清清冷冷，眸光玄似静海，“你的帮派还是你来管理，名字挂在红衣坊名下便可。”
陆言看着手中的帮主令牌，抿了下唇，问道：“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
姬如恪淡声道：“那你便会和山顶上的那些人一样。”
陆言自是听懂了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握着令牌的手缓缓收紧，目光坚定，“我们帮派上上下下绝不会背叛红衣坊，我也会尽心尽力做事，以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姬如恪的反应实在是太冷淡，凤九站出来笑着打圆场：“以后就都是自家兄弟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八卦了一下，“你做这些事情她知道吗？”
陆言神色有些落寞，随后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会努力的。”
凤九有点儿可怜他，求救般的扯了扯姬如恪的衣袖。
姬如恪暗叹口气，无奈道：“小九。”他和凤九都不该过多插手别人的事。
“他不算别人，自家的兄弟，你给他稍微指点一下便可。”凤九两眼亮晶晶，清澈透亮。
姬如恪捂着凤九的眼，这双眼太能蛊惑人心，“她儿子已知事。”话是对着陆言说的。
闻言，陆言落寞的眼底刷的一亮，整个人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再次朝凤九和姬如恪一礼，便匆匆离去。
另一边，赶过来的东方子召长身玉立，长发飘飘，看着陆言离去的身影，幽幽道：“但愿这次能成。”
“除非他太蠢。”姬如恪嘲讽。
“唉……”东方子召长叹口气，眉宇间有着即将分别的愁绪，“我该走了。”
“这么快？”凤九一惊，“不再多留几日？”
东方子召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想了想，说道：“他快不行了。”
凤九一愣，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姬如恪道。
“好，后会有期。”东方子召眼底流淌着笑意，是很真诚的笑。
凤九心里一酸，连忙说道：“不许把我们忘了。”
东方子召的手落在凤九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温声道：“好。”
接二连三的分别，总让人伤感。
和东方子召分别之后，凤九和姬如恪迎风而立，看着遥远的天际，静静的站着，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一件外衣轻飘飘的落在凤九的肩上，姬如恪揽着她，声音温柔，“以后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看看。”
凤九靠在姬如恪的肩上，不知不觉间夕阳落下，落在脸上暖洋洋的，此处的风景格外的好，能览尽整个山城。
“阿恪。”凤九眼眶有些酸，闭了闭眼，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落在凤九肩上的手一顿，姬如恪眼底流淌着笑意，紫色的眸似是盛满了世间最美的风景，惊华绝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