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衣物粉碎,被扎成马蜂窝一般的伊万?诺维奇,许山广虽然脸色苍白,汗流浃背,但嘴角彰显出满意的笑意,一抹冷酷的弧线,悄然挂上。
很爽,这很残忍,可能吧,但血腥,这种程度其实还根本谈不上。
没错,伊万?诺维奇……其惨状并不恐怖。
许山广为此不由眉头一皱,人体流血,肌肉破碎,才是正常结果,但此时的伊万?诺维奇,如同石雕一般,与身上的金属长矛似乎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伊万?诺维奇,也非常人,如今的他似乎死了,又似乎只是暂时龟息了。
“这气息,不对劲,不对劲。”许山广眉头紧缩,即便双手感觉有些脱臼,也依旧催动灵机,他想要看破,一抹皎洁的双瞳在他脑海里显现。
白银铁树不再是神光熠熠,而是充满了雷霆,星光,乃至涌现出裹挟云雾而来的,巨大而可怖的白蛇,等等诸般异象,倒映在心相之中,许山广能感受到很多气息,但他就感受不到伊万?诺维奇的气息,如同一个静止的黑洞,难以侦测。
活人的味道没有,这可真是诡异。他不由紧张起来,好在有衔蝉安慰他:“主人,守宫的通信渠道已经建立,她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请不用慌张,只要主人你一声令下,她将立马下来。”
守宫,那是许山广的师父玄,从平行世界带来的另一个dA,就许山广的能力,自然无法独立跨越这般层层叠叠的时空,那是他师父玄通过降神,亲自开辟空间隧道。而强大的玄,也是他如今最大倚仗。
“师父说,只要保住师姐,把这里毁了,也没有关系,我利用师姐资源聚集的伟力,看来也得摧毁师姐的地盘了。”
许山广双目之中,一抹寒光闪过,他要全力尽出,不留余地,有师父这层保障,他也没必要纠结师姐梁侍然这里的器材和研究成果了。
保住师姐,在他看来,梁侍然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即便强大的玄,也应该无法理解梁侍然堆积在这里的一切有形和无形的事物……师父,也许是一个老怪物,但不是科学家。
“师父,我能感受到,他不是表面看起来简单的老人,他的苍老程度,他的阅历,应该超出我的想象,但恐怕也是因此,才与我们有深深的代沟。”
许山广心里叹息,梁侍然虽然比他大,但跟师父玄相比,恐怕也是一个稚子,但这个玄眼里的小女孩,其背后可有一个专业的研究团体,他们也许在通玄上比不得自家师父,但这群普通人,没有太虚的赐福,却的确支撑了这里的宏伟奇迹。
“让守宫准备,我这就来引导暴走,直接倾覆所有的一切……呵呵,师姐的人工记忆生命体,全部消耗掉,应该是一笔天文数字,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
许山广转头轻笑,他背后的衔蝉,默然点头,随后竟然脱离了他的背部,就像蜘蛛一般,敏捷地跃上白银铁树。
许山广没有去看衔蝉的去向,而是蹲了身子,竟然开始咳嗽起来,口中不仅是唾液,还有猩红的血丝。
“果然,少了衔蝉保障系统的50%的支持,这疼痛就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活着的感觉,也是力量的代价,这份沉重,得需要一场破坏,酣畅淋漓地打破。”
许山广干呕后,嘀咕着,抬头纹在他额上显现,这男孩正要出手时,肩膀却有人扶住,使他不得不干握着拳头,默然地抬眼警惕。
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旁,弯腰而来的,是一位身穿西洋宫装的女生,她的香气不似肥皂味道,而是天然的清纯体香。
许山广鼻头耸动,他缓缓起身,额头流下细小的汗珠,眼前的少女金发碧眼,全身上下精致无比,细看之下会发现片尘不染,着实不似人间尤物。
这位少女拍了拍许山广的肩膀,就像他的肩上有灰尘一般,一种小大人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暖意,在心头迭起。
许山广敢笃定,他从未面见,也从未认识过一个如此动人的外国女子,如果说熟悉的话,这少女有他师姐梁侍然的气息,但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也随之而来。
“你是谁?”许山广没有发难,他反而忘我地问道,先前,他未被面罩女人从人工记忆生命体里剖出时,他就已经观察过了这宫装少女,但那时候,被金属液体包裹的他,并没有感到如今的熟悉。
这份熟悉,突然强烈,太过让他好奇。
忽然,呲呲哒哒的声响从后方传来,许山广感觉自己身后宛若一个石油钻井,他下意识结印,但扎根于虚空中的黑泉里,传来的是梁侍然那温婉的笑声。
“哈哈,放心,是我啦。”
许山广愣愣地看着曼妙走出,衣不蔽体,显然经历过一番大战的梁侍然。她正捂着手指,左手的食指上缠了一个布条,那布条上沾染着细小的粉末,好似某种飞蛾翅膀上的鳞粉。
梁侍然也看着许山广,当她看到男孩身旁的幽魅时,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或是悲伤,或是怜悯,或是愤怒。
许山广不知道,但是梁侍然也不继续说话,男孩突然间不知哪冒出来的一股勇气,只见他大声地说:“师姐,我的姐姐,究竟怎么了?”
梁侍然没有看许山广的眼睛回答问题,她注视着石雕般的伊万?诺维奇,语气平和地说道:“叶尼塞的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句很出名的话:‘要去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
“只是,他没料到信息时代,屏幕里“抽象的人”能美好得这么具体。芸芸众生见则心跳,见后涕下,爱之不已。至此,衣冠禽兽,豺狼虎豹,衮衮诸公都逃不过“抽象”世界。这种爱恨情仇,并不怪我们的愚钝和缺陷。”
“百年之后又是百年,如今身处自动化,智械化的信息时代,我将斗胆回复陀翁:‘这位抽象的人是我的所爱,我要令她具体。’没错……无需怀疑,你的姐姐,就是我的第一个具体的造物。”
许山广闻此,大惊失色,他接触过太虚,不再懵懂无知,他懂了……他的姐姐,已经死了。
宫装少女的这份熟悉,来自于许敏贺,在梁侍然的神土上,已经见过了其本源,自然对这具象化的奇迹本身,感到亲切,情从这里起,生于兹,长于兹。
“这是太虚的力量?”许山广表情变幻莫测,嘶声问道。
“不,师弟,这是水银的重生力量。”这时,梁侍然才对上了许山广的眼睛,她掩着胸口,遮住下身,报以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