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广?他作为我校的学生,怎么了,莫非违反了什么重大规定?”
摆放着名画1851年的《奥菲丽亚》的办公室里,作为资始政法大学的,理和法学院的副院长,正值年富力强年纪的刘伞季无悲无喜地看向红木办公桌前,正半靠在真皮沙发上的少女,对她如此问道。
少女黛眉舒展,慵懒着,明明双十年华,却身穿着一套黑色的古典纱裙,宛若参加葬礼的未亡人。她扶了扶头上的高髻,抬头笑道:“我只是代表留学生,对于学校的招收系统保持一点怀疑态度。”
刘伞季前倾半身于办公桌上,扶了扶眼镜,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怪笑道:“作为试点的特区大学,我们总体上是私人学院,校董在允许的范围内,是有权利安排的,这并非什么不公平,也不是什么不透明的处理,更加不是什么可以利用的秘密,而我们,可不会允许你们就靠这个攻讦学校。”
少女没有直接回应刘伞季的警告,她看向名画《奥菲丽亚》,徐徐道:“莎士比亚戏剧的《哈姆雷特》中的溺水者奥菲莉亚,在她的父亲被情人哈姆雷特杀死后,悲痛欲绝,心伤身痛的她,采摘了几朵花,滑倒在了溪水中,让自己如同睡在棺材中一般死去,她所持的花朵,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罂粟意味着令人汗毛耸立的死亡,雏菊则是少女的天真,紫罗兰则是对于一切美好的眷恋,这幅画摆在最醒目的位置,还用截光射灯方便展览,这是你想昭示世人……你所希冀的结局吗?”
转移话题,却是十分莫名其妙的意味,但这一刻,刘伞季确确实实地微微低头,反而沉默了,黑裙少女起身,如同完成充满荣耀的任务一般,她笑容可掬地敛衽一礼,旋即曼妙轻巧地离开了副院长办公室。
“……许山广,原来你,有这么多人盯着啊。”
沉默良久,刘伞季紧紧地握住了椅子扶手,滚轮转动到《奥菲丽亚》下,在那双反光的镜片下,看不清眼神的面容在狰笑。
……碧落黄泉,幽光如水。
许山广打了个狠狠的喷嚏,本能一颤。他每每看到这恢宏,仿佛能直指幽微的恐怖景象,就觉得情不能自已,他想吟诗作赋,如夫子一般发出渺小的感慨,叹那逝者如斯乎。
可惜的是,就他的语文水品,还没优秀到能七步成诗的那般地步,自然无法像那网络上的文化大师一般侃侃而谈,风花雪月,而且,眼下唯一的美女反而是他忌惮的敌人,只不过,由于目前共同的困境,不得不暂时合作罢了,哪能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暧昧。
安身立命之地,自己脚下的悬浮石板似乎没有动,又似乎如大船一般乘风破浪,周围莫测的景致在加速流动。
许山广看向前方白衣胜雪,水银的‘全权’,是她在操纵悬浮石板,她身边有触手一般的虚影闪烁,发着纯白的光,附和着她的幽邃笛声。她如一位船长,只是这号子太过动听,不像催促,而是在讨好那些无形存在。
目露一丝仰望,许山广稍微有些佩服,能让他长见识的,他都会有这般敬佩的念头,即便是他的敌人。这显然是,极为高明,极为复杂的阵法,不过,‘全权’这个危险分子,却叫这个为什么方舟秘仪,许山广可不懂‘全权’的教会,他也不需要管,对他来说,这就是个解构黑箱的过程,乐趣便在解谜之中。
‘全权’负责坐镇前头,许山广他只需要配合出力就行,用那‘全权’所给的环旗来配合所谓的秘密仪式。
“用上界物质制造的东西,果然不凡,灵机流动,如纹路,如一副画,如一座桥梁。”许山广心里嘀咕,他微微睁开双眼,红光一闪,他不再注视自己的心相。
现在的他,正双手握着金杆红布的环旗,感受这三米高的物件所释放的庞大灵机,如今此物,已与他的气息相辅相成。‘全权’能掏出这种好东西,让他又惊又喜。
‘全权’自然让任何人都会感到惊异,身藏洞天,且能在神土大爆炸中不死,那定是有非凡手段的人物,但激动实在按捺不住,许山广选择暂时合作,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气运……令他惊喜的便是这到手的东西,这环旗于他修行大有裨益,这如何不让他心绪起伏,毕竟他的资质差,修行有梁侍然这位师姐作对比,让他明白有的人天生就注定与众不同,有的人就该默默吃土,玩泥巴。
许山广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既然他机缘巧合地走上了这条路,他自不会放弃太虚之力,他自然要逆流而上,力争上游。
上界有污染,那是常理难测的传递方式,就像看不见的辐射一般,悄无声息地侵蚀肉身,而有这环旗作为媒介,许山广的血气却在不断增强,如有源之水,生生不息。肉身如清水,将疼痛如杂质一般排出体外,让心神有种苦尽甘来的极乐,许山广对这个似缓实急的过程有所明悟,他的眼里已经划过一丝狡黠的光彩,随后心相之中,映出‘全权’的身影,他真是太该感谢这家伙了。
“涤魂,筑神,神隐,神土,神衰,即便宿疾无法治愈,但只要一直持续,终是有未来的道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奋力叩关的……成就感。”
许山广微微一笑之际,‘全权’放下骨笛,猛然转头看了一眼他,似乎是有所忌惮,有所察觉。但,许山广心里所想的东西,怎能可能是简单的读心术所能看出来的,那是太虚的心相。
“我劝你不要自以为是,我已经能感受到坐标了,我教的传送门就在十里外,若是失误,错过这个后门,我们就可能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全权’转身,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高傲自大的人。”许山广随便地点头,如果不是不舍环旗,他甚至想摊手回道,只见他不疾不徐地回应:“这我自然清楚我们目前的处境,无需你多言,我这里当是没有纰漏,除非,你教我的方法就是错的。”
‘全权’怒极反笑:“好,你还是这么不情愿,莫非还没意识到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求生者吗?若是失败,呵呵,这里将是我们的墓地,我们恐怕就得一辈子困死在这里了。”
“我不可能不情愿,你长得那么漂亮,你懂得又比我多,我自然按你所说的做……只是,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那于你而言不更好,当然,你自认为自己是不同的,你也当然比我好,你要是困死在这里,你的灵魂能回归你伟大存在,伟大主宰的温暖怀抱,而我就是个普通人,一无所有,尘归尘,土归土。”衣不蔽体的许山广微微一笑。
看着许山广那张平凡的脸,‘全权’几乎气急败坏,她捏在骨笛上的手指咔咔作响,身旁触手虚影模糊起来,周遭气息紊乱不堪。
“你到底什么意思,临到关头,你这家伙想干什么?”‘全权’胸脯起伏,如果她是恶龙,那么她现在一定在准备喷火了。
许山广心底窃笑,‘全权’问他想干什么,他能干什么呢?如果‘全权’一开始不躲躲藏藏,而是一开始就现身,那他能干什么?那时他必害怕,是啊,恐惧,就像在睡觉的时候,察觉到床前有人在看自己那般的惊悚,被疑神疑鬼搞得意志不坚定。可是,当‘全权’把主动权给让出去了,那他怎能不会加以利用呢?他又不是什么刚来上界混的小孩,他现在可是太虚修士,他需要道法财侣。‘全权’,显然乱了方寸。
现在,许山广看‘全权’,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神圣可言,且他认定‘全权’并不真的知道他的力量之道为何,不然也不会给他这般贵重之物。
这环旗,于太虚之道,宛若大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