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子,你说人死还能复生吗?”大春儿无力依靠着床头,许久才问出一句话。
“不能。”陶歆回答得很是干脆利落。
阿婉的心揪紧:“谁去世了?”
“我爹、我娘、我们村里的其他人……”
“发生了什么?”陶歆虽然担心听到什么坏消息,可是又抵不住内心的好奇。
“战乱……魔鬼……”大春儿双手用力的绞拧在一起,企图克制内心的慌乱与恐惧。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老伯和婆婆怎么会……”阿婉心里乱成一团,没考虑什么措辞,话已脱口而出。
大春儿似乎没有听见阿婉的话,依旧呆呆的木讷模样,许久他才又说道:“那日你们走后,我四处寻找你们而不得,折腾了几日,终于安下心经营起小吃来。生意很是红火,十里八乡的人都慕名过来品尝……我爹闻讯前来,才知道是我在做吃的买卖。他想和我们娘俩相认,可我娘却抵死不同意……”
又一颗眼泪从大春儿眼里滑落,他没有抬手去擦,沉浸回忆里难以自拔:“爹见娘不同意,就在离我们最近的破庙里安了身……本来……本来我娘已渐渐回转心意了……可谁知天降横祸……”
陶歆蹙眉听着大春儿的叙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那里会发生战乱?为什么他在山下夜观天象却未见柳宿灾星?……他凝神谛听大春儿接下来的话,试图寻找能解开心中疑惑的答案。
“一日夜里,一队兵马从丰颂镇蹿出,躲进我们村里。天亮之后,另一队人马集结包围了那里……他们打了很久,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原本他们打他们的,并未滋扰村民,可是后来因为他们打了太长时间,一些胆子大些的村民不耐烦了,就打开家门查看战情。落败一方见机砍死了村民,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四处逃窜……”
阿婉的心被捏的紧紧的,她瞪大眼睛听着大春儿的讲述,生怕错过分毫。
“再后来,就变成了乱战和屠杀……除了老人和妇孺,很多人都成了他们刀下的亡魂。我娘把我藏在大水缸里……我爹怕我娘害怕,从破庙赶来陪她,哪料那些杀手走后,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大春儿的牙齿碰撞在一起咯吱咯吱的响,整个人陷入一种恐慌又癫狂的状态。
“是魔界……魔界的人出动了?”陶歆回想起大春儿身上的伤口,马上猜到了后边发生了什么。他不忍再看大春儿陷入痛苦,也不想叫阿婉听到太过凶残的死亡和杀戮,他截住了大春儿的话替大春儿说完。
难怪!难怪大春儿身上一个表皮破损的伤口会腐烂的那么迅速,难怪婆婆和老伯也会遇难,难怪大春儿吓成这副模样,难怪未见灾星却兵革骤起……引大春儿来调鼎坊的迷谷树杈一定是老伯给他的,他希望自己唯一的血脉能躲过一劫。
……
陶歆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香,他轻轻一吹,香即袅袅燃烧起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叫人闻着放松而愉悦。
“你安心睡吧,这里再没有人能伤害你。”陶歆对着睡着的大春儿轻声说完,便带着阿婉离开了。
“诶,你们总算出来啦!呐,天关子点了西红柿炒鸡蛋,等着你做呢!”白裔坐在夜色里,看见陶歆和阿婉出来,终于松一口气。
陶歆一听天关子就在调鼎坊里,起身就去会他。
“诶,厨房在这边儿呢!”白裔不明就里,只好追跟过去。
“全族灭门?不是吧,那么惨?”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满地血迹,却不见一具尸骸……”
“哎,故弄玄虚吧!要我说还是人为的,要不然你怎么没事儿?”
“呸呸呸,乌鸦嘴!老子可是悬镜埋石在镇宅上花了大功夫的,什么牛鬼蛇神胆敢来犯?!”
“要我说这事应该是真的,因为别处听说也发生了类似事件……”
……
陶歆才进大堂,还未走到天关子跟前,就听见屋角一桌在窃窃私语。他心中疑惑愈深,魔族此番大动,究竟是想做什么?
阿婉想起天关子也是魔族,生怕陶歆对他大打出手,所以也急匆匆的跟来。
天关子看到陶歆之后跟着白裔,白裔之后又坠着阿婉,也不管他们奔着他这方向而来,只起身笑嘻嘻的看向最后的阿婉。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陶歆指着闲言那桌压低声音问天关子。
天关子疑惑的看向陶歆,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
“你们魔尊上次大战受到重创,一直闭关不出,些许小辈却肆无忌惮为祸人间,是活得不耐烦了?”陶歆索性和天关子以神传音。
“这……我并未听说……你不要没有证据胡说……”天关子不信陶歆的话。
“诸位,你们附近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不如和这位公子说说呀?”陶歆对屋角那桌发出邀请。
那些个人,本就是等吃闲聊,见有人问起,越发说的热情详细。
天关子越听脸色越苍白,他看向白裔身后的阿婉:“不行,我得走了,魔族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丝毫不知。你的那个消息,留到下次再说吧!”
天关子冲出门外又折回来,毫不避讳在坐的人,朗声对阿婉说道:“从北边入口进,过了七彩虹霓右拐,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阿婉看着天关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像大春儿口里说的那些坏人那样杀人放火、草菅人命……
天关子才冲出不远即碰到一人。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没事儿吧?”天关子扶起男子,又帮他抱起他怀里掉下的东西——触手溜光水滑的皮毛,热乎乎的身体——居然还是个活物。没等天关子回神,那活物已顺爪在他手背上挠了一下。
“没事没事儿,您忙着!”恒昌接过风生兽重新抱回怀里,客气的寒暄。
天关子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已无暇细究,他用力甩甩手,顾不得被风声兽抓伤的疼痛,抬脚迅速离开。
暗影里,恒昌望着天关子离去的身影,笑眯眯的轻抚着风生兽光滑的皮毛:“你真是调皮!要不是他,我们怎么可能不进调鼎坊就得到这些个消息,白捡这么大便宜?你居然还抓伤他……”恒昌说是在责备风生兽,可面上的表情却无比愉悦——有了天关子的话,他可以顺利向郦软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