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为什么这么说?”阿婉不解。
“你也不想想,娇妹就在你那边大堂里坐着。你看她那模样像是受到司命的优待了?”
“可他那不还没被宴请、求情嘛!”阿婉倒是乐观。
“正因为如此才不可能呀。”白裔觉得阿婉不开窍,但转念一想她又不了解仙界那些规则和司命的性格,所以少不得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道:“按照仙界惯例,神仙历劫多半是因为活得太久,自身福泽消耗殆尽,需要重回人间积累善缘,同时延续寿命。
所以,大部分历劫的神仙即使不选在钟鸣鼎食之家,也会选在温饱的小门小户投胎,历个什么无关痛痒的劫难,也便算是完了天道,哪里会自愿选择琴卿这般的饥寒苦楚?”
“那琴卿这是怎么回事?”阿婉依旧不明白其中的门道。
“像琴卿这种,当然是有人特别‘关照’啦!”白裔撇嘴继续为阿婉解释:“按说,琴卿身为西王母的义女之一,又有一定的仙阶身份,是不该遭受这般磨难的。可是,你看她现在……所以,她这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哪尊神啦。那位尊神的仙阶一定比琴卿、司命,甚至西王母都高。你觉得这种情况下,琴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算琴卿姐姐得罪的是惹不起的神仙,那不还有司命吗?只要他能顶住压力,为琴卿姐姐的历劫多放些水,那不就还有转机吗?”阿婉当然不希望白裔的话成真,所以她极力想着他可能没考虑到的地方,为琴卿开脱。
“嗤——你这么想也太高估司命的胆量,太低估他的敬业了吧。”白裔摇头一笑:“这司命的仙职因为牵涉到神仙的历劫和凡人命运,所以每项活计虽有油水,却也颇为复杂、注目。恒隆在这个位子上一干几千年,从没出过岔子,其油滑严谨可见一斑。他又怎么肯为琴卿放水、坏了仙声?”
“那你说今日扶云姐姐她们就是白请他喽?”阿婉替她们打抱不平。
“这怎么能叫白请呢?她们不请怎么会死心?不请怎么能更深刻的认识恒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心关照后辈的!”白裔生性凉薄,对此很是看得开。
阿婉就不同了,她感念着琴卿为她做衣服的好,又感动于她们姐妹情深,心里终究不大舒服,她正想再回他什么,不想调鼎坊离又有人来。
珊瑚帘动,碰撞出一阵清脆响声。白裔抬起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位白衣男子大步迈进调鼎坊里。
那男子额头高洁,长眉飞入鬓角,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人心。虽然他是第一次来调鼎坊,但丝毫不见局促。他目光从容扫过大堂,而后朗声笑着朝扶云那桌而去:“实在抱歉,因事羁绊,恒隆来迟了。害几位姑娘久等,实在罪该万死。”
“司命星君客气了。是我们姊妹闲着无事来早了。”扶云她们纷纷起身迎接恒隆。
恒隆再次拱手致歉,几番推拒之后,才被扶云请至上首坐下。
白裔见人已到齐,遂上前一步,把菜单递给恒隆。
恒隆也不谦让,拿起菜单打眼一扫,就点起菜来:“甘枝清露、瑶池金盏、细雨江南、美人脂玉、锦绿华章、昙渍香糜、月团团、蝶鱼鲜、凤乳汤。”
“九道菜?他吃得完吗?”阿婉在白裔魂魄里,把恒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愤然不平。不知是因为知道了恒隆对琴卿的事帮不上忙,还是因为看不上他那大喇喇的举止,她对恒隆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阿婉心里不痛快,直接张嘴说出来也就罢了。扶云、昴月一众姐妹就不能这般自由了。昌隆点这么多珍奇菜色,哪怕分摊,也要消耗她们很多仙力,但碍于求人的身份,她们又少不得咬紧银牙全部忍着,面上还依旧风清霁月的模样。
恒隆点完菜把菜单递回给白裔,似乎知道扶云她们的担忧,他主动说道:“咱们可说好了,这餐得由我来请!你们若是争抢,我可食不下咽,倒不如就此离开的好!。”
紫汐、宿碧到底年纪小些,当即信以为真,不禁望向大姐面露喜色。
“司命星君玩笑了。我们姐妹六人,怎么着一顿饭还请得起的。若你心里过意不去,不如下次再回请啊,今日这东道我们姊妹可是坐定了的。”扶月朝紫汐、宿碧微微摇头,示意她们不可当真,而后又诚恳同恒隆说道。
白裔不看他们争抢也知最后结果,转身去厨房里传菜去了。
厨房里阿婉的本体已经忙完,正无所事事的隔窗看着娇妹和她姐姐吃饭。她听见白裔报的菜名新奇有趣,转身帮陶歆打起下手,顺道也看陶歆怎么做菜。
“你去把最上边一层从南边数第二格屉里的珠树花露、第三格屉里的文玉果取来。”陶歆边吩咐阿婉,边撮着一盆鬼爪般的贝螺清洗。
阿婉转身看向多宝格,不由有些犯愁。就算她掂起脚尖、伸长胳膊,距离架子的最高层还有三尺距离,厨房里又没有椅子什么的可以借用,怎么取那些东西呢?她望着那两个屉格,心里痴痴的想:要是那两样东西能自己出来该多好!
正想着,阿婉觉得她的目光发生了弯曲,她居然看到了格屉的里边。那两个相邻的格子里一边儿放着几十个核桃大小的光滑紫果,一边儿放着一瓶蜂蜡封紧的玉瓶。
不等她告诉陶歆她的奇怪感觉,那些果子还有玉瓶已缓缓飞起,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玉瓶落到她的怀里,惊醒了钻在她怀里补眠的帕鲁,它探出头来,正被一颗果子砸中脑袋。
果子继续往阿婉的怀里落,惊得帕鲁连连用爪背蹭眼睛。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看到了什么:“老天,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啊。”阿婉嘴上说得淡定,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她嫌帕鲁碍事,用下巴把它抵回怀里,而后把衣襟里盛着的花露和果子交给陶歆。
“你去把果子剥壳、去核,然后用淡盐水浸泡着。”陶歆接过花露,又给阿婉布置新的活计。
“哦,陶哥哥……”阿婉点点头,正想接着和陶歆分享刚才她的新进步,无奈陶歆已又低下头,开始汆煮鬼爪螺。
阿婉见陶歆在忙,扫兴的咽下嘴边的话,乖乖蹲在一旁开始剥果子。她十指纤长灵巧,摸着果蒂凹陷处轻轻一扯,一片带着白色绒光的紫皮就被撕了下来。
紫色的汁液浸得她满手都是粘蛰蛰的感觉,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剥果子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