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鼎坊的菜肴不能吃!吃了要人命啊!”一个年纪不大、书童打扮的男子带着一帮子人一哄而进,最后边还跟着一位看着出尘皎洁的年轻公子。
宦璃冷眉回头,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
“诶!不要吃了!你没听到人家方才的话?”宦璃刚上金贝含沙的那桌,老者按住老伴儿的手,阻止她继续往口里放食物。
“有什么问题?外酥里嫩、口感沙滑,又香又爽口!我只嫌碟子里放的忒少了些!”老妇人用舌尖舔一下嘴角,佯作生气模样道。
“人命啊!”老公公压低声音耐心提醒老伴。
“老东西!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别说别人的话可信与否未为可知,即便是真的又能怎样?难得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就是丢了性命又何妨?再说,咱们都活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没够啊?够本啦!”老妇人劈手夺过金贝,不等老公公再说什么,又连忙咬了一口:“唔,好吃!”
……
华服公子原本来时就不大气势,被这桌老夫妇一打断,更不知接下来该作何反应。“咳!”他以袖掩唇咳嗽一声,提醒小厮们继续。
“哎呦!诸位客人,小的劝你们一声,还没活够的就仔细些个!这家食肆的饭可是不能随便吃呦!小心要人命啊!”茗烟继续卖力吆喝。
“什么要人命?客官在说什么?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春儿不知茗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调鼎坊怎么就招惹了他,上次一切不都还好好的吗?想起上次,突然一个不详的猜测在大春儿脑海里闪过。上次,茗烟和娇妹姐姐一道来的,如果真的出了人命,是娇妹?还是她腹中的孩子?
“上次我们从你们这里带了琥珀光、太极混蒸、落花春水三道菜没错吧?可是回去之后,少夫人吃了一些就小产了!”茗烟眼角微微泛红,“你们说:是不是你们菜肴的问题?可怜我们少爷几代单传,好不容易才有了子嗣,竟然还……还被你们害的……”
“这位小哥儿,我记得你上次来时还说你们少夫人害喜厉害,你看是不是她身子一直没调理好,才没带住孩子?”大春儿陪笑着问。
“放屁!害喜厉害的多了去啦!怎么就偏偏我们少奶奶出事儿啦?”茗烟毫不含糊的啐大春儿一口。
“各位客人评评理,我怎么就害娇妹小产啦?琥珀光是熬的浓浓的酸梅汤,山楂只放了一两粒,既生津止渴又消食安神;而太极混蒸用的墨鱼和虾仁,一个养血、安胎、利产,一个味鲜、清淡、对腹中胎儿大有裨益;至于落花春水用的鱼胶、枸杞、和乌鸡,好处更是毋用再言……”阿婉听到茗烟的话早坐不住了,她本来出来是要询问娇妹的情况,但听到茗烟陡然把一盆污水泼在她的头上,她只能先为调鼎坊在座的诸位宾客做出解释。
那华服男本名齐兆,就是娇妹的夫君。想他那年第一次见娇妹即惊为天人,后来借着收娇妹之姊为婢,百般照拂体贴,最后终于应了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老话,得偿所愿、抱得美人。
娇妹虽然待他冷淡,但却极听姐姐的话。本来齐兆想着借着她腹中的孩子,叫她定下心性,能同他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哪料一顿汤水不过用了小半,她便嚷着腹中撑胀,想到小花园里消食。结果才到那里就遇到齐老爷子新收的门客——娇妹第一次见面就心折不已的红袍男。
陪同的齐兆见娇妹神情,不免打翻心里的醋坛,回房后,他动手推攘娇妹,恰好撞在桌角。再后来,娇妹的孩子就没了,娇妹也再也没有了作母亲的可能……
茗烟见自家公子每日郁郁寡欢,就想起了阿婉。他几次跑到齐兆跟前描述阿婉的美丽,鼓动他讹诈调鼎坊,叫阿婉代替娇妹,为齐家延续香火。
齐兆听茗烟说的信誓旦旦,耳边总想起阿婉清脆甜美的嗓音。他斟酌再三终于点头同意了。
此刻阿婉走了出来,从头到尾被齐兆打量个彻底。从骨相、身材上看,阿婉果然胜娇妹百倍、千倍,只一点——她那满脸的灰斑,看着脏兮兮的,算是怎么回事?茗烟是眼瞎了吗?
齐兆的心思阿婉不知,但眼神里流露出的猥琐却被宦璃看得一清二楚。宦璃上前一步,挡住了阿婉的身形。
“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你们也敢调鼎坊滋事?小心我们拉你报官!”大春儿见茗烟他们一伙来势汹汹,俨然一副砸场模样,早气的浑身发抖。憋了半天,他才拙舌说出此番话来,想要震慑茗烟他们。
“报官?!我们就是官!”茗烟丝毫不担心齐兆看不上阿婉,肆无忌惮的蹦到大春儿跟前嚷。来前儿,他们早打听清楚了。这调鼎坊,原来听说还有两位厉害的男人镇馆。但不知什么时候就易主了,只剩下一个憨厚的掌柜还有一位美厨娘。他们老爷子身为邑宰,掌管着七八个县,这方丈山又在他们治下,夺个厨娘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阿婉看大春儿被推倒在地,终于怒了。她不动声色,分出一缕神魂,直接侵入到茗烟和齐兆到生魂里,不过眨眼功夫就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公子息怒,这事原是我们的错,公子愿打愿罚,阿婉听凭吩咐!只是因为此事,害你们又专门跑来一趟,阿婉实在过易不去。您喝杯茶消消气,也等阿婉把灶上菜肴做好,就随你们离开如何?”
阿婉抽离神魂,随即像转了性儿般乖巧道歉。
齐兆他还以为阿婉是被茗烟的话震慑了,胆小怕事才主动认错的。他看阿婉果真亲手斟一盏茶递了过来,心里的警惕还残留着一丝。
“这……”齐兆张嘴想要拒绝,但看到阿婉眼眸的一瞬间时,嘴巴就像被胶粘住、再也张不开了。
茗烟看齐兆动作有些呆滞,担心茶中有什么古怪,他拼命给自家主子使眼色:“公子!”但丝毫作用未起,齐兆压根没向他那边看上一眼,毫不犹豫的端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
阿婉冷眼等着接下来的好戏,完全没注意到此刻宦璃震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