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才出大堂,就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她没找到霁阳,悻悻无功而返。
“赶紧去后院洗澡!臭死了!”罪魁祸首陶歆,功成身退的白裔,一左一右站在南大堂的门口,他们俩冷眼旁观着阿婉冲出去也不阻拦,等到这会儿等她回来了,才一唱一和的嫌弃她的一身腥臭。
阿婉无奈的去后院沐浴,而后披着雨蓑回到大堂。她前脚到了大堂,后脚雨便停了。
一个个都跟小娘作对!她歪嘴吹一下还湿成缕的留海,努着嘴背对陶歆,无论此刻多闲,也坚决不理会他和白裔。
雨停后,陆续又有客来。因为忙碌,陶歆和白裔并未注意到阿婉的异样。一直持续到调鼎坊打烊,所有人都集聚在大堂里收拾东西,而阿婉还像只鼓气的蛤蟆,安安静静的窝在灶旁不肯出来。
“她怎么了?”陶歆一只手指敲着埋头苦吃的帕鲁问。
“生气。”帕鲁回了两个简单的字,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瞧瞧,都怪你!”陶歆用肩膀碰一下白裔。
“怎么能怪我,分明怪你!”白裔才不接受罪名,虽然得罪只小狐狸无关紧要,但终究也是甚好事。
“怪你!”陶歆再回嘴。
“怪你!”白裔也不甘示弱。
……
大春儿看着他俩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现在又幼稚的推卸责任;介于他们恩人的身份,他又不能指责哪位,只好走到厨房亲自去哄阿婉出来。
陶歆和白裔两人面上做着毫不介意的模样,但各自都对大春儿的话留了一耳朵。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听清厨房里,大春儿到底和阿婉说了什么。
没多久,大春儿无功而返。
陶歆看看白裔:怎么办?
白裔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虽然这么回复陶歆,但心里边却在飞快的盘算着主意。
“咳,今夜结束营业早,本来还打算说说莫罗洲和三三复瓣桃的情况呢,不过好像也没人稀罕听……”白裔终于想起现成的饵料,十拿九稳的把鱼线抛了出去。
这个主意好!陶歆朝白裔挤挤眼睛,和他一起静待着阿婉上钩。
厨房里的阿婉本来是很生气来着,气陶歆和白裔的冷漠无情,气他们欺负霁阳姐姐和青青姐姐,更气他们在她冲入雨幕时——不拦着点,事后还说风凉话嫌弃她!但方才大春儿过来给她咬耳朵,说他俩其实都很关心她,又好话劝她好久,她的气早消的差不多了。
她现在还憋着不出去,很大缘故是架子端上去了,两个当事人却不给她借坡下驴的机会。
两个混蛋!还不如人家大春儿叔明白事理呢!太欺负人!阿婉心里犹自不平,却无比清晰的听到大堂外白裔的话。
莫罗洲?三三复瓣桃?阿婉瞬间想起甯伯,之前的赌气刹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可是就这么过去么?好不甘心哦!我不要面子啦?阿婉挠挠头,烦躁的跺一下脚。
“诶,陶歆!你不是去过莫罗洲么?你觉得莫罗洲和南俱卢有什么区别?”白裔看阿婉还在迟疑,故意又抛出一个问题。
陶歆狐疑的看一眼白裔,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那区别可大了去啦!至少莫罗洲没有……”他的声音故意越压越底。
阿婉在厨房里边煎熬,边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区别是什么?怎么没音儿了?陶歆到底说了什么?她的心里像是有一千只好奇的小手在抓挠个不停。
其实陶歆在白裔耳边说的是:“虽然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可你自己说:你两次在外人面前编排我,是不是挺混蛋?”
“没错。”白裔没想到自己一世聪明,竟然会阴沟里翻船,被陶歆在小处设计了。但为了“剧情”需要,他还是在陶歆得意的眼神中,硬着头皮主动“翻船”,然后接着说道:“要说起来,这三三复瓣桃也是个奇物——”
是什么?阿婉在厨房里悬心的想。
“嗐!不讲啦!反正也没人在乎!”白裔再次把话准准的卡在阿婉抓心挠肺的痒痒处。
“谁说没人听啦!掌柜的你赶紧说呀!”阿婉再受不了这种折磨,主动从厨房里蹦出来。
是的,她的面子不要啦!大义当前,面子是什么玩意儿?能吃、能喝、能救人不?她这般给自己心理建设着,面上装作没事人儿,但还是忍不住给白裔和陶歆解释:“我不过就在厨房里收拾些东西,准备给明日给黎陌带去,大春儿叔没给你们说么?你们非等我两只眼睛瞪紧你们才肯说么?一个个的绕什么弯子!”
大春儿:……好吧,只要你开心,随便你怎么说吧!
帕鲁用两只前爪捂住脸:呃,因为心有灵犀,所以更真心替你感到尴尬。
阿婉浑然不知一人一兽的内心活动,见白裔还是没有开口的自觉,忍不住的催促他:“掌柜的?莫罗洲!三三复瓣桃——继续啊!”
“哦!”白裔恍然回过神来,“好继续……”
却说这四人边说着话干着活,气氛越发的活络,不知不觉就到了外边天色微微发亮。
活儿干完了,阿婉还一点困意没有。她提着股劲儿想不吃早饭就赶往莫罗洲。
“急什么,都给说了此去的凶险,所以更要养足了精神,凡事小心。”白裔叫陶歆简单做些早饭,自己则带着阿婉走到调鼎坊外的水塘前。
昨夜狂风暴雨,卷的满池荷花、荷叶翻倒一片。整个池塘一片狼藉,看着无比的触目惊心。
“我们是要在饭前把荷塘修整了?”阿婉想起那次和宦璃一起栽荷花,不由一阵头痛,那可是一个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呢。
“嗤——你也太小瞧宦璃送来的紫府悦风荷了!”白裔一阵轻笑,踩上扁舟。阿婉虽不知白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不是叫她做苦工,她也便放心跟上了舟。
白裔长身立于舟上,不见他划浆,小舟便悠然而动。扁舟所到之处,垂头耷拉脑的荷叶、荷花全部抖擞着花叶,重新亭亭立于水面。一阵微风吹过,荷叶上的水珠滚滚而动,荷花的花苞突然绽开。花开的声音、水珠滚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轻柔而错落,听在耳里有如天籁。
难怪叫宦璃说他的荷叫悦风荷呢!阿婉闻着荷香,脑子里正浮想联翩,却见白裔停下扁舟,把竹桨插入水里。不等她反应,一条绿色厚重的“飘带”已被白裔甩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