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离不住的打量阿婉,如同初次见面般惊奇。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昨夜他亲眼看见梦虫儿咬到阿婉,今日她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是他的眼睛骗了他?还是八百年的时间,阿婉的修为已精进到了骇人的地步?
若是他的眼睛骗了他,为何方才他还能清楚的看到阿婉指尖蚊虫叮咬般的红痕?若说阿婉的修为精进了,他又不信辛苦讨来的梦虫儿会这般不堪一击!
梦虫儿,乃妖邪鬼魅之物。鲜少现于三界,多游荡于阴厉之所。因其舌下毒液能致人昏厥,中毒者幻梦之中非经风月不可苏醒,故有好事者将其命名为梦虫二,取意梦中风月无边。后流传中渐渐曲了本意,才被人云亦云唤作“梦虫儿”。
虽然第一种猜想已经被推翻,但对于第二种猜想,阮离也无法接受;相比于此,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在昨夜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那事情是什么,他却想象不出来。
其实,不仅是他,就是被他设计、之后一直和“阿婉”在一起的帕鲁,也是迷迷糊糊的。
当夜,阿婉被梦虫儿咬到之后,很快陷入昏厥。阮离蹲在阿婉跟前看了她许久,直到看见她睡梦里面色变的潮红、呼吸也越发急促,他才狠狠在她脸上扇起耳光:“贱人!叫你跟我作对!叫你给我抢男人!叫你害我变成这般不男不女模样!今夜,我就叫这仙界最丑的男人坏了你的清白!看你还怎么同我争!”
阮离把阿婉的脸扇到肿胀,也没见她有丝毫醒来的意识,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又给帕鲁传递虚假消息。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阿婉随即睁开了眼睛。她四下里打量一下所处的环境,本想立即离开,但想到他嘴里说的最丑的男人,她突然又打消了念头。
从离开调鼎坊后,她就拱手让出了她仙体的管理权,虽然她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她还是大概知道那人嘴里所说的仙界最丑的男人是谁。
所以,为了帕鲁的声誉,她没打草惊蛇、一走了之;而是将计就计,忍着身体的不适和脸颊的疼痛,用面粉和融有她血液的清水造出一个假阿婉;这才扒着后窗离开。
阮离再回来时,手上还拖着同样中了梦虫儿的帕鲁。
他不辞劳苦的帮他们摆好了造型,这才带着恶毒的笑意悄声离开。
仰圣殿里,药劲儿消除很快的帕鲁恍惚看到他抱着的女人,竟有着一张和阿婉一模一样的脸。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某种可能。他索性不再试图离开,而是安心的抱着这个他没丝毫感应的死物,呼呼的补起大觉。
原来,另一边的阿婉因为跳窗,跌入了瑶池的寒潭里。原本那池水就冰冷刺骨,有助于人的清醒恢复,再加上瑶池里本来就蓄有的千万年的仙力和生机,竟阴差阳错解了阿婉所中之毒。
强势的阿婉苏醒了,帕鲁因为血脉的感应,祛毒也变的轻而易举。
……
一场闹剧,终于无疾而终,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多少种下心结。
阿婉和帕鲁走出了凌霄宫,终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就如同去掉了心头压着的重石一般。
“今日的事,谢谢你!”阿婉看周围再没外人,这才诚恳的同宦璃道谢。
“嗨!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宦璃虽然这般说着,嘴角却控制不住扬起愉悦的弧度。
“哦,对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他压低声音在阿婉耳边轻轻的说。
“什么?”阿婉挑眉看着宦璃,一双幽蓝闪亮的眼睛里满是狐疑不解。
“你是怎么做到偷天换日这招的?看阮离这次的招式,他应该是想一次置你和帕鲁于死地的。”宦璃见阿婉不解,索性把话挑明。
“哦!”阿婉终于回过神来,她略带歉意的看着宦璃道“我绝无心隐瞒什么,只是整个过程,我也一概不知。我的意识是从瑶池里才恢复的……”
这样啊!宦璃点了点头,虽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但在心里却越发认定以阿婉现在的御心惑术,帮白瑕去除心疾早已十拿九稳。他迫切要做的,不过是怎么驾驭住这头越来越桀骜不逊的野马为他所用。
阿婉和帕鲁回到烟火灶,也不过上午过半的模样。所以,虽然门开的迟了一些,但终究还是如常开门了。
受昨夜传闻的影响,店内甫一开门,各路神仙就争先恐后涌而入。除了等候用餐,他们的嘴巴也片刻不得闲的,以各种形式刺探着事件的各种细节。
大概是阿婉和帕鲁表现的太过坦荡、磊落,总少了些味道;在入夜之后,天界的这则“丑闻”准时的传到了白裔和陶歆的耳朵里。
“听说没?昨夜凌霄宫仰圣殿里发生一则丑闻!那两位主角儿还和调鼎坊有着深厚的渊源!”这位最先开腔的神仙,明显是知道陶歆的忌讳的(不许提阿婉、小二、女掌勺,甚至于烟火灶谁若斗胆提了也可能会遭到一通修理),所以说起话来极尽讲究、婉转之能。
“嗯,听说了。事后他们专门为此解释来着。说什么被算计啦、多冤枉啦——鬼才信呢!苍蝇会叮无缝的蛋?!”另一位说的郑重有如老学究,但飞出的唾沫和粗俗的言语还是叫他“光辉”的形象大打折扣。
“啧啧什么眼光啊!那男子一方长那么丑!还是个灵兽修成的人形!”又一客人扇着扇子,犹觉可惜。
“诶,万一人家就那么重口呢!”另一客人呷一口酒也加入讨论。
……
白裔站在大堂里应酬着这些客人,很快整合出完整的事件脉络,他的结论是:是时候扯动一下手中的线,把风筝收紧一些。
厨房里的陶歆,耳朵支楞着,边忍着心脏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边捕捉着客人所说的每一个字。末了,他只能狠吐一口唾沫:恬不知耻!
调鼎坊南大堂里本来就坐着玄冥、青青、霁阳、恒隆等一些老客,他们听到那些人把阿婉和帕鲁说的那么不堪,早已怒火中烧。终于霁阳第一个受不了,她狠拍着桌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