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把宦璃主动请辞当做天大的好消息,但白裔和陶歆却不这么认为。
本来,他们还设想过宦璃的执迷、不甘、争执……各种丑陋嘴脸的大暴露,但现在他的激流勇退,把所有可能增加的困难,连同他的罪恶一并遮蔽了。
他保全了体面,让所有对他心怀恨意的人的一记重拳落在了棉花上。
“这个卑鄙小人,又要玩什么花样?!”陶歆最先沉不住气,忍不住咒骂出声。
“谁?你在骂俺?”悟空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时觉得难以置信。
“不,不是你,是宦璃!”白裔摆一摆手,安抚了将要炸毛的悟空,这才拍一拍陶歆的肩膀道:“算了,生什么气啊!无论他怎么壁虎断尾、知难而退,这开局之初的失利,总是既定翻不了盘了;只要咱们稳步推进、乘胜追击追击……”
白裔的话虽没说完,但陶歆却从中领悟到什么,他抬头和白裔相视一笑,一扫之前的烦躁不安。
……
次日一早,一直于五庄观修养的云齐突然要回玄洲了。
阿婉听到这个消息,连修炼都顾,便直奔镇元子的院落而去。虽然,她隐约猜到这是白裔和陶歆准备借伞尾白狐之手,打宦璃个措手不及,但她还是想亲眼看个究竟。
此刻,最里的一重院落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她站在最外围,压根儿看不见云齐的身影,更别说和他搭话、传递消息了。
她迫不得已的往前挤,但挣扎于人海里好半天,也只不过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诶,让开让开!列好队!公子就要出来了,你们还一盘散沙,这成什么样子?!”
就在阿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男声突然高喊,就像把出刃的长剑一下劈出条出路来。
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能耐?阿婉好奇的站在才有个雏形的队伍里看向来人。只是,目光才触及那人,她便愣住了:怎么是他?!
旻芥,她所知道的那人的所有,也不过一个名字。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把他和别的什么人记混淆。
当年,她才在玄洲开烟火灶不久,几次往来流光星海,偶然见过他一个人孤单漂泊的身影。
那时的他头发披散,穿一身葛布旧衣,怎么都不像个仙者,反倒像极了流浪的乞丐。
她对他极其好奇,却不敢上前冒犯或搭讪。直到一次她看见他乘的舟子飘到了尘世边缘,他还昏睡不醒,这才过去出言提醒。
“小阿婉!”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准确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当时很是惊奇,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除了你,还有谁满身的油污烟火气呢?”男子一句话把阿婉噎死。
……
慢慢的,他们见面多了,说的话也多了起来。但那些对话很多时候都是以他为主导,而且从来不着边际。
很多时候,她都被他惹到大为光火,但却苦于身在海上,无法从船上跳下来。
每次被他惹到大为光火,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她怎么眼瞎到这种地步,竟然会对一个这么遭人厌的家伙产生过好奇!
终于,有一天,男子说他要走了,他说他叫旻芥,曰文旻,草芥的芥。
“你自作多情什么,我又对你不关注!你告诉我名字,我也会随即忘在脑后!”
这么漂亮而又冷酷的话语,阿婉不禁为自己叫一声好,她觉得,这一次她终于在对话的过招中战胜了他;但哪料男子接下来的话,却叫她记了一辈子。
“你爱记不记!反正我想骂你时不会叫错名字,你随意就好!”
……
“旻芥!你这个王八蛋!”阿婉看他离去的背影,终于大着胆子喊出一句,但他却不回头的朝她摆一摆手,似乎她喊出的本就是一句温情问候。
阿婉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再见到这个不停叫她难过的家伙。她下意识的低头,随即又明白过来:如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又怎么可能认的出呢?!
她复又抬起头来,哪料那家伙还没有走,就那么迟疑的望着她。
要躲开?不要?这两个念头在她头脑里展开激烈的拉锯战,但她却头脑里一片空白,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他。
“大胆!看见侍书上仙为何不跪?!”就在阿婉迟疑的刹那,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吓了阿婉一跳。
她茫然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侍书大人?玉帝身旁的侍书,那个文采惊艳绝世、甚至几次参与四御决策的侍书上仙?!
她曾经听白裔偶然说过这个存在,却没想到早早见过本尊,还是以那种令人不快的形式。
众目睽睽之下,她依旧不想向他这么个渣子下跪,奈何那么多仙童、侍者都在看着她的举动。她只能一点点的往下坠。
一张普通的容貌,但那神情不似作伪。旻芥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心里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熟悉、放松的温情。
他看那小子一点一点往下坠,慌忙扶起“他”的身子。
“你……我怎么没见过?”此刻的旻芥墨发如瀑,衣饰整洁,从哪里也看不出有扮演乞丐的嗜好。
“小的是五庄观的厨子,听闻公子要回玄洲,声势、阵仗极大,特地过来凑个热闹,长长见识。”阿婉看旻芥打量她的目光带着狐疑,忍住心里的惊奇,做出卑微模样。
“哦?”旻芥站在阿婉跟前依旧不肯离开,“你在五庄观多久了?”
“数月。”阿婉转转脑子,发觉统共也没几天,遂胡编一个笼统、不易被人察觉的时间。
旻芥点一点头,拉着阿婉的手就把她拖出队伍,“如此,你就跟我来吧!我身边有的是空位,可以叫你好生打量云齐公子。”
这……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呢?!阿婉被旻芥拖到列队的最前边,心里不由泛起嘀咕:如他这般的上位者,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就和她这么亲密呢?还是说,他发觉了什么,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