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须臾,阿婉听到了一个十分令人振奋的消息:宦璃被阴了!而且,因为出手人的身份,他这次十有八九要凉。
哈,堂堂的青华帝君也会有今天!
阿婉心中无比快意,但痛快之余又有些担忧和遗憾。
她怕消息不实或者又出什么意外,害她如之前那般空欢喜一场;又担心消息属实,宦璃被惩处已是板上钉钉,自己没机会手刃仇人,抱憾终身……
因为事情听说得太过突然,她总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此刻,和她有着相似感觉的还有啷当入狱的宦璃。
天牢——亢龙渊,他不是没设想过这种结局,但那仅限于他成王败寇的甘心情愿,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含冤不明。
蓄意谋害天孙?他脑袋进水了才会这么做!
可是有谁会听他辩解呢?毕竟,他之前还曾经“偷盗过”云齐的流昀錾波珠,而且为此还闹得不大愉快。更更重要的一点是,被谋害的云齐至今在紫府昏迷未醒。
除非云齐亲口承认这毒是他自己下的,否则,这锅他是背定了!
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能怎么样呢?虽然是阴沟里翻船,但即使如他这般的枭雄,也怕不要命的,更何况对方还有无比荣宠的身份。
不过,有一点他一直搞不懂:虽然他曾因为阿婉和云齐有过过节,但事后不是一切都清楚了吗?他无心阿婉,亦把征魔之战的机会给了他,他怎么还处处针对自己,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是云齐的疯症发作的厉害,还是——他背后尚有高人指点……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能指使云齐的人不言自明……
想到这里,宦璃不由一头冷汗:他没想到,自己镇日里刀尖儿上舔血、悬崖上行走,这次竟被一个小卒子逼至如斯险境。不,也许他现在已经为刀刃所伤、坠落悬崖之下还浑然不觉。
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是什么?
曾经他以为是死亡,但现在他才恍然明白:这世上最恐怖的是朝不保夕,身处在死亡的漩涡里,却不知死亡的边界在哪里。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眨眼间就会支离破碎,那他的身后名如何纠正?他的白瑕又谁来照看?
虽然没有行刑,但他在监牢里来回走个不停。此刻,他内心的忐忑不安甚至比烈火寒冰的酷刑还要煎熬。
就在他坐立不安时,监牢外突然出现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人。
“帝君?青华帝君?”斗篷遮盖这那人的大半部分脸颊,根本看不出Ta的身份,只能看出Ta饱满的嘴唇和洁白的牙齿,还有修饰不了的修颀身量。
宦璃看着来人一阵疑惑。
“你是?”
黑衣人左右看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在附近盯梢,这才去了斗篷帽。
“小的是阮离呀,帝君!”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宦璃看着阮离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一时间心绪复杂的难以描摹。
他没忘记,上次仙魔之战统帅之争时阮离的袖手旁观,更没忘记叫他调查乌凉时,他的敷衍搪塞、各种不情愿。而今,他不请自来是几个意思?想要落井下石、嘲讽几声?还是雪中送炭、出手相助?
虽然后者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不甘落败、渴望从泥淖中爬起来一战的心,却跳地一阵慌乱。
“小的……小的想来帮你!”阮离痴痴望着宦璃的眼睛,心中既觉得痛苦又带着些甜蜜。
“帮我?!”宦璃眼睛中几颗星火闪过随即又熄灭。他苦笑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心,但恐怕这事儿不是你能解决得了的!”
“帝君为何这般说?”阮离满腔的热血,却被宦璃轻描淡写的几句兜头泼了盆凉水。
“谋害天孙,证据‘确凿’,无力回天啊!”宦璃嘴上说的这么决绝,只是不想自己有太多期待,以免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但对于阮离,他是乐得看见他在自己的刺激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再把这淌浑水搅得更浑些。
不过,阮离把他的这种反语当做了真心,越发觉得所托非人。
“帝君放心,你这次的罪状虽然严重,但并非无计可解……小的保证,只要您想出去,小的一定帮您达成心愿。”
“哦?”宦璃心里一阵狂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说想不想出去,只向阮离求计:“你有什么办法?”
“帝君不必问这么多,只要……只要您记得小的,记得今日便好。”阮离说着这话,情绪有些激动难以自持。他细细的、一遍又一遍的的打量宦璃的容颜,最后坚决的戴上帽子转身而去。
“倘若有人再问起你此事,你只管保持缄默便可……”
?
宦璃看阮离走了,心里犹有些放心不下。自己真的可以再出去吗?
在他心里,当然有一条可以完美脱身的计策。只可惜,他没有一个忠勇的手下可以实行。
此锅虽然是云齐以死为引,下的难以挣脱的圈套,但只要有人把这罪过主动揽到ta的身上,他就可以无罪释放。
只是以死解死好想,却寻不到死忠之士——这才是他这个帝君最悲哀的事吧?!
刚刚的阮离话里也是这个意思吗?宦璃有些不敢相信。他可是转轮圣王之身,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事?再说,即便他真的选择这么做,无凭无据,他红口白牙说的,玉帝又如何会选择相信?!
宦璃望着后窗红色的火和蓝色的冰交织的光线,整宿都难以入眠。他不知道就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亦不知道这事儿中间还会有什么变动。
从来不信什么天道的他,只满心祈求着上苍能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他满心的想要翻盘,但在所有的盘算和考量中却独独没有考虑甘心为他驱使阮离。
他不知道阮离这么做的动机,也不关心阮离这么做要克服怎样的困难,甚至于阮离临走时候的交代,他也转头抛置脑后——一言以蔽之,他仰仗阮离,但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在他的世界里,有的,只是他的帝位还有他需要倾心照料的白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