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璃的命令还是下晚了一步。乙诀把盈伽梵从小世界带回时,完全人事不知。想指望她再带兵打仗,已彻底没了可能。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世界那边还有乙诀的接替,先锋军虽然难改颓势,但到底没有输的太过惨烈。
白裔在另一边的凸面碎片前,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终于放下心来,连夜兼程赶往莫罗洲。
一路上,虽偶有星光照亮,但到底影影幢幢,什么都看不甚分明。
看这脚下极速闪过光影,白裔总疑心地上是有人闻声躲起。
天亮之前,终于到了莫罗洲地界,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打探。
那身影看见白裔之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着急忙慌往回跑。
白裔随手抹一把脸,也没发觉自己哪里异于往常。既然不是自己的原因,那这身影跑什么呢?
他心下一动,随手抖出一根蚕女丝,不待那身影反应,只往回这么一钩,就把那身影扯了回来。
“呵,白公子回来了?”那身影拉近之后显出玲珑的身姿来,居然还是个女的。白裔打量那姑娘面熟,忍不住又多看她两眼,还没等他开口发问,那姑娘自己便主动套起近乎来。
“你——认得我?”白裔问得不动声色。
“您……是太阳宫的贵客,有哪个不认识您的!”姑娘一不留神,险些说出实话。不过,她很快找到借口,又把漏洞给补了起来,正暗自庆幸时,不料白裔一把救起她的衣领。
“你既认得是我,为何看见了不过来见礼,反而没了命的往回跑?”
哈?姑娘一时反应不及,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茫然瞪眼看着白裔,脑子里回荡的全是檀韵叮嘱的话:“你可给我看住喽!若是白裔回来,一定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怎么办?现在还没过去禀报,是不是再禀报已经迟了?!
“你是谁的人?”白裔看着这个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丫头,心里总觉毛毛的,就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前所产生的异兆,叫他破解无力,又一颗心高悬着。
姑娘丝毫未察觉这断时间里白裔神色的变化,张口爽快的答道:“小的是檀韵姑娘身边的阿花呀!咱们俩还见过呢——你忘啦?”
檀韵!这个名字才一出现,白裔心中随即许多事件和情绪席卷而来。
几乎是刹那之间,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再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额,拎着姑娘如一只小鸡崽儿,就往太阳宫赶。
太阳宫里,檀韵斜倚着妆奁坐着,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把瞌睡虫都给熬了出来,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会儿功夫竟接连做了好几个梦。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里,多的都是玄冥怎么给阿婉献殷勤。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她苦尽甘来,梦见阿婉战死,玄冥八只金毛狮麟来迎娶她,突然听得外边一阵急促叫喊:“姑娘!檀韵姑娘!白裔来啦!”
檀韵听得这个声音,猛然抬头醒了过来。她忙不迭的揽镜自照,还没等查看脸上白粉敷的是否能给人造成伤心憔悴的错觉,就见镜子里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是你派人盯着我的?这般鬼鬼祟祟,安得又是什么居心?!”镜子里的人脸嘴巴不见怎么开合,就听几句诘问犀利狠辣袭来。
檀韵不敢再看镜中白裔的脸,慌忙把头低下。不过想到这般模样似有心虚之嫌,她又随即把脸儿对着白裔。
“白公子有所不知,”她竭力显得诚恳,脑筋飞快搜索着早吓到九霄云外的腹稿,“阿花……阿花没给您说么?不是我坚持要她在外迎你,实在……实在是我有负大当家所托,没有颜面再见您与陶公子……”
她看到边上备好的道具,终于想起接下来的应对,一边做出楚楚可怜模样,一边俯身把鞭子递向白裔。
白裔压根儿不理她的惺惺作态,直接丢开阿花又去抓檀韵的衣领:“你在说什么?!倒是给我说清楚点儿!”
一抓一送,檀韵被大力推到妆奁前,纤细的腰肢刚好撞在桌角上,疼的檀韵的脸不停的颤抖,抖落下簌簌的白粉。
这下,不用敷粉,她的脸也是惨白的了。
不过,她现在可顾不上再看镜子,只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腰,声音颤抖着,往下接着说自己早构思好的腹稿。
“是……是我御下不严,不小心走漏风声,叫阿……阿婉知道了仙魔之战的事……哪知道,今早送饭时候,丫头传来消息说……”
“说什么?!”檀韵的话,白裔一星半点儿都不愿相信,可是有什么办法?如果他不听她的解释,他甚至连关于阿婉的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也无法获得。
檀韵被白裔的发声吓了一跳,她瑟缩一下身子,然后才看向白裔:“丫……丫头回来说……阿婉不见了。”
轰!有什么东西在白裔头脑里炸开。他睚眦欲裂,一手隔空一抓,便狠狠握住檀韵的肩头。
“屋子里什么情况?她可有留下什么书信?!”
“哦!这个——”檀韵随即把在阿婉房里发现的信递给白裔。
不消打开,白裔就知道是自己留给阿婉的那封。
信封还没有打开,一如他之前塞入门缝时那般整洁干净。也就是说:阿婉的离开和他留的书信并无关系。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由此得出:阿婉离开的时间绝非檀韵说的今早,而应该更早一些——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放着一封信不拆,直接不辞而别?!她的克制,顶多维持到他离开后的第二日……
因为有了实际证据证明檀韵确实在撒谎,白裔看着她心里愈发觉得厌恶。他把她丢在地上,就像丢开一条遭人厌恶的臭虫。
“别以为你耍弄的伎俩没人能抓住把柄!也别把别人一个个都当做傻子!就你那脑袋编出的谎话还不够人看的!我现在不追究——只是看在玄冥的面子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说罢拂袖而去。
阿婉的房间里,水晶珠不在,一直供她火浴的地书也不在。
他转而又回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费尽心机藏好的魂坛亦不在。他想,他现在可以确定阿婉去干什么了。
因为檀韵的突然打岔,他的计划又有变动。虽然他终于不用再直接充作恶人,但一想到阿婉愈发注定走向悲剧的命运,他的心里就充满了难言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