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难世界的一处荒废的小战场里,阿婉一个人静静站着。她双手张开,头向上扬起,眼睛虽然闭着,嘴巴却弯弯翘起,那模样就像安然投进爱人的怀抱,至此纷扰尽散、岁月静好……
许久之后,她终于睁开眼,就像汲取了足够的力量和勇气,精神百倍的开始忙碌。
第一步,开启魂坛,把白裔早些年汲取的三界魂力全部倾倒进地书。
似乎早预料到今日意外的发生,阿婉对于如何如何走向自己的宿命一清二楚。
她摸出从白裔房里寻到的魂坛,抱着盖子顺时针转两圈,逆时针转一圈,而后向里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魂坛的盖子向内凹陷,最顶端的圆球抓手滚落下来。
特么就这么小个眼孔?!这魂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净?
阿婉心里腹诽一句,正准备把脑袋凑到那个窟窿上查看,突然见孔洞里钻出一缕歪七扭八的金色烟雾。
那烟雾似乎被什么扯着身子,怎么都不能从坛里快速的钻出。
阿婉看它挣扎的模样,自己心里也百爪乱挠般难受。她把魂坛抱在怀里,仔细瞅那洞孔,这才发觉在那洞孔之上,还盘着一只细若蚯蚓的怪兽。
那怪兽虽然个头小,但模样甚是奇特。蛇身、羽鳞、鹤嘴、豹首,还长着三只鹰爪、两只鹿角,并一对猪耳朵。
本来,阿婉还以为这怪兽是雕在上边的,仔细观察过后才发现,它竟然是活的。
自从魂力从孔洞钻出之后,那怪兽就一直厮缠着魂力,还不停的张着尖尖的鹤嘴撕咬它。正因如此,这魂力再怎么也挣不出太多,每次只溢出一点点。
阿婉看不过眼,待怪兽再次张嘴之时,猛的伸出一根手指,恶作剧的塞入它的嘴里,嘴里犹愤愤不平道:“我叫你吃!”
她以为,那怪兽既然吞噬魂力,那就不会再对别的什么感兴趣。所以伸出食指之后,还颇为得意。
哪料那怪兽荤素不忌,直接在她手上捉一个窟窿。
“啊呦,我的娘呀!”她忙不迭的抽手查看,哪料竟把那怪兽也从坛口拽了下来。
那怪兽贪婪的啄食着她的血液,任她怎么甩也甩不掉它。
就在她抱着手指左右乱晃、痛的不知怎样的功夫,整个小世界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不仅如此,本来还小如茶盏的地书突然长大起来,眨眼之间铺展到整个小世界,还在不停向上扩张,拼命的吞噬着上空黑沉沉的、乌云压顶般的各色魂力。那形势,仿佛天地重新闭为鸡子,一切都混沌未开。
阿婉意识到情形不对,终于忍痛抬起头看向周围。但匆匆瞥过一眼之后,她就彻底呆住了。
在她正前的不远处,红色的星火慢慢变得耀目。在那星火与天空之间,黑沉、混合的魂力被星火吸成螺旋的漏斗状,从天空直直的灌到星火最明亮的中心。
不过须臾之间,那星火快速的扩张,如同红色的海浪,带着凶猛、肆无忌惮的力量,直直的拍向阿婉。
这就是万灵古燚?!
阿婉望着这红色海洋瞠目结舌,待到反应过来时,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已经把她团团包围。
好在有之前在地书中的火浴打底子,她才能勉强抵抗着热浪以神化形,变回九尾狐真身。但变作九尾狐的真身又如何,火舌往她身上一燎,整个狐身的皮毛便全部化作一缕青烟。
……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融融的火海终于翻过天去。放眼整个小世界,遍布的都是一望无际的红色,其中隐约可见的只有九个点点,还散发着淡青色的异样光芒。
那九个点点就像是岔开的九根焰心,引领着亡魂的归来;更像是九根锁链,牢牢束缚着阿婉,叫她无论经受什么样的折磨都无法逃脱。
当初她以为,她已有了火母蓝藤的躯体庇护,便再不拍火的炽热和侵蚀;她以为,她已经过地书的淬洗,那些星火的力量她已尝了十之八九……但截至此刻她才发现,她的那些想法和经验完全是愚蠢而错误的:
——火母蓝藤的仙体,完全不足以和万灵古燚相对抗;哪怕之前她在地书中淬洗过千万遍,也完全达不到此刻星火量级的九牛一毛!
阿婉疼的没有力气叫喊,没有精神去关注其他,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整具仙体都似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心心念念的目标也不过挨过此刻,再不要感受到痛楚。
都说度日如年,但对阿婉来说,一闪念的时间即漫长过永恒。而这看不到终点的宿命,亲自体会了才知道有多残酷。
就这样,不知又多少日过去,小世界里的光芒终于一点点暗淡下来。阿婉似从绝望的灰烬中醒来,身体的痛楚一点点归还给她本已麻木无觉的心。
太一终于复活了吗?!
听着哔啵哔啵的响声,阿婉强撑着一口气睁开眼睛。她心里满怀希冀,只剩下一点清明。
趁着这清明未散,她满怀希冀的四处打量,但哪里有太一的影子啊?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红,红里边包裹着化不开的痛苦和愁绪。
不过就在她感到失望的时候,她九根尾尖儿上的青色火焰突然熄灭了八根,只留下她那根最幼小的尾巴。她来不及欣喜和惊讶,其余尾巴上又唰的燃起火焰,还重新变换了颜色——红的、橘的、紫的、蓝的……
阿婉甚至来不及想明白这种情况的原由,更加尖锐的疼痛就再次如海浪般袭来。
一刹那,极度的痛封闭了感官,她再次陷入浑噩的状态。
……
再说白裔这边,自打知道了阿婉的离开,他便陷入两难的境地。
要把这一切告诉给陶歆吗?告诉了,他对阿婉最后的结局所负的责任就能减小许多;但这么做,势必会影响陶歆在妄难世界的专心对敌。不告诉?他虽不必再担心陶歆对敌时的投入,又担心就此错过了寻找阿婉的最后机会,毕竟那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她又不是感情具无。
左思右想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决定再去妄难世界一遭。倒不是他有多勇敢,下定了决心,便能将这一切向陶歆合盘托出;实在是他再想不出除了妄难世界之外,阿婉还能再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