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做饭,五更出发。
整个邢家庄留下了五十人看守。
邢地主不知道被灌输了多少次的家眷们,被拖到了下风口的路边上,捆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木桩上,木桩下边则堆放了许多的枣树柴火。
枣林干死之后,这些庄人完全就没想过往后下雨,枣树还有活过来的可能,砍伐许多了下来,堆在这里,准备烧死邢地主的家人。
邢地主的女儿虽然披头散发,脸色憔悴,可是她依旧颇有姿色,苦苦哀求着身边任何一个她眼睛可以看到的人。
只是,这些曾经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庄民们,此刻的模样就像是绵羊变成了择人而噬的豺狼。
男人们铁青着一张张狰狞的脸,女人们则极尽羞辱和咒骂的污言秽语,全部疾风骤雨似得朝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地主千金小姐倾斜而去。
“呼呼呼……”
终于,伴随着金自来点了第一把火,曾经高高在上的地主小姐也开始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小姐,你可不要怪我,你爹多行不义,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啊!”金自来一脸微笑,因为他也灌输了好几次大小姐。
火势尚未完全烧起来,浓烟却已经熏得众人难以忍受,眼泪流下的同时,剧烈的咳嗽声也响成一片。
“金自来,我爹活着的时候,对你也不差,你咋这么狠心呢?”地主大小姐终于开始发出怨恨地嘶吼了,再怎么求人也无用之后,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地主小姐终于放弃了。
李定国看到金自来脸上忽然流露出来极为狰狞的恐怖表情,他狞笑着嘶吼道:“对我不错?哈哈哈!小姐,你爹当初在我新婚洞房的时候,趁着我酒醉,强了我娘子,事后也只是给了我一亩地,就封了我的口?”
“小姐,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吗?”
金自来抱起一摞柴火,朝着地主小姐面前丢了过去,让柴火烧得更加旺盛!
地主小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炙热和浓烟,让她感受到强烈窒息的同时,还有无法遏制的咳嗽传来。
这会儿,地主大小姐就算是想要骂人,也没办法骂出口了。
而且很快,就已经没了动静,浑身上下都被逐渐升腾起来的大火给吞噬。
隐约之间,李定国似乎是看到这地主小姐剧烈的挣扎了几下,似乎又没有……
风呼呼的吹,像是能把人间的罪恶带走,却又像是什么都带不走。
复仇的快意,回荡在每一个人心中,他们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同样,他们对于李鸿基的敬重更加浓厚了。
若是没有李鸿基,他们所有的人,都只能给邢地主做牛做马。
他们的女人,为了一口吃,就要像是妓女一样,毫无尊严的从那个狗洞钻进去,任由邢地主羞辱玩弄……
誓死追随闯将这句话,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是这个信念,却已经在他们心中形成!
清晨凉爽的风吹在脸上,李定国的心情好了些许,金自来也健谈了不少,心情非常愉快的给李定国介绍着碎金镇的情况。
只不过,李定国一想到这次是去夺城杀人,甭管清风多么凉爽,快乐也会减半。
不仅他如此,整个队伍的人都如此,原本都是纯良的庄稼汉,若是有一口吃的,能获得下去,谁会造反?
车拉马驮,一行浩大的队伍里边,除了准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丁壮,还有妇人小孩和老人。
这般模样看起来,才真的像是一个前往县城避难的样子,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守城卒子的戒备心理。
从天黑走到天亮,温热的阳光逐渐给人一种灼烧的痛感,泛着枯黄色的大地上,随处可见倒地而亡的尸体。
有的已经腐烂发臭,被密密麻麻的苍蝇附着上去,恶心的蛆虫爬得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苍蝇,像是黑色的裹尸布,罩住这些死状恐怖的尸体。
李定国都有些相信,真是上天要灭亡世人,不然为何都快到冬季了,怎么还有这么恶毒可怕的太阳?
邢家庄似乎还算好的,至少没有彻底变成人间地狱,坐在马车上的老人用手捂着小孩的眼睛,似乎像是这样做,就能守住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片净土。
一行人挑了一个相对不错的地方,在路上吃了个早饭,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又来了三十多个难民。
李定国侧着耳朵,听着金自来一顿忽悠,就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这附近的村民,村里人不是饿死,就是去逃难。
而且,他们都是听说了米脂城张献忠造反的消息,说是到了米脂城,就能有一口吃的,就能有活路云云。
结果,这些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又来了几十号人蹭饭,并且纷纷表示愿意跟随闯将干了。
到了最后,李定国大为震惊,他们只是坐在这里吃了个饭,就多了一百多追随者……
李定国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等人再多等一会儿的话,新追随的人数可以轻松破两百,甚至……三百!
而这些人,对于闯将准备去攻陷碎金镇的时候这样造反的事情,不仅没有人害怕,反而所有的人都表现得极为狂热,甚至有人咬着牙,说早该这样了。
李定国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便宜爹李鸿基,发现李鸿基眼中满是阴冷的笑。
碎金镇……会变成人间炼狱。
可这样操蛋的世道,早就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碎金镇的城墙矮小,看起来又破又旧,守城卒子带着发黑的斗笠,遮着泛白的太阳光。
这些人在看到忽然出现的大队人马之后,确实吓了一跳,米脂城张献忠谋反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这片大地。
就在他们呼喊着,准备关闭城门的时候,金自来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堪称中流砥柱的作用。
“小乙哥,是我啊!”金自来凑上前去,热情地和那城门卒子中的一个人打着招呼。
李定国的马就跟着金自来,他不动声色地按着手中的扁担。
那人听到金自来的声音,转头辨认了片刻后,这才一惊道:“老金?娘个腿,你们邢家庄的人没死光吧?”
“哪能啊!这不是,现在准备全部躲进城中来,我们庄民多,还希望小乙哥行个方便不是?”金自来说话之间,手中不着痕迹得摸出来了什么东西,塞进了这小乙哥手中。
那小乙哥一捏,顿时眼睛一亮,脸上也流露出浓郁的笑容来。
“好说,好说……”小乙哥转过头去,挥了一下手,大声道:“放行!”
其他的城门卒子也不敢不放行,纷纷把阻挡道路的拒马挪开。
金自来则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乙哥聊了起来。
李定国只是稍微一定,就发现全是限制级的对话,顿时只恨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把耳屎掏干净。
这两位国服老司机的对话,听得他是两眼发光,原本以为自己阅片无数,什么样的花招都见过,哪曾想,听着金自来和小乙哥一番对话。
李定国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单纯了,甚至可以说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
“老金,你这人怎么看起来比平常时候多?”这小乙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之色,转头看向身边的金自来,浑身上下,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警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