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上的李过也是大惊失色,一把揪住这义军的衣服领子,大声吼道:“我阿弟真去了?”
“去了!”义军脸上也露出惊恐的表情。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李过骂了一句,转头看向边上满脸都是惊怒交加之色的李鸿基。
李鸿基面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都他娘是你出的好主意!”
李过尴尬地挠头:“叔,我这不是想让定国开声低个头,哪曾想这小子头这铁?我现在带着人去把他追回来,让别的人去,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
看着大步走到了门槛边上的李过,李鸿基嚷了一声:“回来!”
“叔?”李过迟疑着转身。
“日后要有容人之能。”李鸿基说完这话后,神色平稳地坐了下去。
“可是,叔,定国此战之后,军中所有的人都在说定国有谋略,人们说的都是他的名字啊!”李过着急起来:“我又不是不能容他这个弟弟,我是真把他当弟弟看啊,可要是长久以往下去,叔你还怎么统领这些人啊?”
李鸿基眼神凝视着李过:“过儿,为人者,有大度,成大器也,定国此番前往米脂送信,日后当为我军副帅,你……听他的令。”
李过脸上浮现一抹愕然,但知道这次是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立刻拱手道:“叔父放心,定国的脑子本就比我的好使,听他的,我心服口服。”
李鸿基忽然气恼地骂了一句:“你也知道你是个猪脑子!”
大恐怖盯上了这片土地,李定国一路走去,发现遍地饿殍这种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到处都有饿死的尸体。
呜呜嚷嚷的苍蝇,附着在尸体上,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李定国还会觉得恐怖恶心,可现在见多了,甚至都能做到无视了。
“这样下去,会不会发瘟疫?”李定国心中有些哆嗦,现在这种医疗水平,那真的太恐怖了。
金自来摇头:“不会,干旱不会有瘟疫,怕就怕……”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火刺刺的太阳,把毡帽摘了下来,扇着风,却发现扇动的风都是烫脸的。
“就怕大旱之后忽然大涝,那就一定会有瘟疫。”
金自来心情很愉快,至少公子不会怀疑自己什么。
“这是老天要收人,收够了,就会停下来了。”
“米脂城富饶,比碎金镇好得多,张献忠未必能看得上和咱们闯将平起平坐。”金自来继续说着:“公子,要是受辱了……”
李定国却忽然诡异且神秘地一笑:“我有十足的把握,张献忠见到我之后,万不会羞辱我?”
“为何啊?”金自来瞪大了眼睛。
边上的张猛子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小七则有气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像是一条死狗,对于周围的一切都不关心,似乎唯有趁热,能让他充满斗志。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直觉。”李定国当然不能说自己原本是要成为张献忠的干儿子,改名叫做张定国的。
看着众人的眼睛都充满了好奇,李定国只好道:“现在,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是否会遇到官军斥候的问题。”
“放心吧,我太了解这些人了,他们都不一定会围着米脂城,而是找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扎营,然后等着杨大人来劝降。”
张猛子的口吻里,透露着一股嘲弄的味道。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只不过,实际情况,竟然真的和张猛子说的一模一样。
一日后,李定国看到了黄昏光晕遮掩下的官军大营,联营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远处的米脂城城门紧闭,城楼上全是蚂蚁一样来回走动的人影。
“等太阳下山后,我想办法把书信绑在弓箭上射入城中!”张猛子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凝视着前方的空地,似乎在找一条可以通往城门底下的路子。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直接过去,就在城门下喊话。”李定国也没有想到,明军真的没有把米脂城围起来。
不过,米脂城想要围起来,也不是一件小事,除非能有五六万的兵马,才有这种可能。
而且,真围起来的话,官军的阵列纵深就会变得很薄弱,城内的义军往外冲杀一顿,就能杀穿军阵,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眼下这般情况,若是城中义军敢大范围出城,官军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复米脂了。
所以,官军不怕张献忠不出城,就怕张献忠一直做乌龟。
“公子,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城楼上的人不听我们的话……”张猛子有些迟疑。
“放心吧。”李定国颇不在意,转身躺了下来,仰头看着血红色的夕阳:“天黑后,我们就出发,城上的人又不是疯狗,听不懂人话。”
几人听了,见李定国坚持如此,也不多说什么,纷纷转身躺下,开始养精蓄锐。
不一会儿,夜幕降临,李定国担心官兵有暗哨盯着城门这边的动静,又足足观察了快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确定自己想多了后,这才猫着腰,下了山坡,然后就往前爬。
站起来走的目标太大了,远处官军站在箭塔上的人,估计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可若是到了城楼底下后,这就不一样。
一路吃灰,甚至还有人畜粪便……
李定国心想,早知道让张猛子一个人来爬得了……
终于,到了城楼地下。
李定国看了一眼城楼上依旧毫无察觉的义军,看了一眼边上的张猛子,张猛子张口就吐出一口像是泥浆一样的唾沫……
真不知道这一路过来,几人吃了多少灰。
“楼上的兄弟,听得见吗?”
张猛子压着嗓子的声音,瞬间就把城楼上的人吓了一个激灵。
“官军又来招降了,粪桶拿过来,往下泼!”
一个小军官怪笑的声音陡然传了下来。
李定国吓了一跳,顿时大声道:“我们是碎金镇举义的义军,不是官军,兄弟们!我们是来联合张献忠张将军,一起进攻官军的人!”
粪桶已经到了城墙垛子边上,生生止住。
一个带着头盔的脑袋露了出来,往下一看,见只有四个人,迟疑了一下,随即露出狂喜之色:“什么?碎金镇也有人造反了?他娘的,过瘾啊!我让人放箩筐下来,你们人坐在箩筐里上来说。”
“多谢这位大哥!”李定国急忙道谢。
那人转过身去,吩咐道:“把箩筐拿过来,放下去将人吊上来,你们几个准备好火铳,要是他们吊上来后图谋不轨,给老子当场把他们崩了!”
听着这丝毫不掩饰的彪悍言语,李定国几人相视之下,都一阵狂汗。
还好,自己等人真是义军。
“下边的兄弟,箩筐下来了!”那人抬起手来呼喊。
下一刻,李定国看到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装满了粪便的粪桶,在这人抬起手的瞬间,陡然歪斜向外,里边的陈年老屎,瞬间朝着城墙下的四人,兴奋狂野地倾泻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