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本身是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
李定国酒醒后的第一个发现如上,张猛子等人干了什么事情,他心中一清二楚。
第二发现,张可望是跳窗子进入他房间的。
李定国方才醒了片刻,就看到了张可望一张笑脸。哪怕是知道张可望是跳窗子进来的,他还是下意识的身手摸了一下被窝下自己穿着的底裤。
嗯,还在。
可望依旧是个好大哥。
“定国,我爹正在调兵,所有的人都领取了铠甲,弹药、火铳,弓箭,你不是对大炮感兴趣?我听着说他们准备拉着大炮出去轰击官兵的营寨,你要是想跟着去,现在就要跟我去领铠甲!”
见李定国一副依旧还没睡醒的样子,张可望又道:“我爹说了,不穿铠甲上战场很危险,要是让火铳轰到了,身上的肉都要烂掉!”
李定国这才开口道:“你准备上战场?”
“咋可能?我只能跟着在后边看看,不准上前头去。”
张可望脸上流露出羡慕之色。
李定国抓起衣服,随意地披在身上,打开了房门,凉爽的空气带着清晨特有的爽感扑面而来。
张可望嚷了几声,立刻就有人打水过来给李定国洗漱。
边上院子里住着的张猛子、金自来、小七三人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
几人就在院落的石桌上,把加了肉的一桶米粥当作官军给消灭了。
“呼……”
李定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有在米脂城内,他才敢吃个全饱。
这种肚子被撑得圆滚滚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张献忠有那么多的大军,高大的城墙,十五门火炮,是他最大的安全感由来。
若非是有这些,他也不敢放任自己吃太饱。
“定国,去么?”张可望也吃撑了。
“去!”李定国舒服地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张猛子等三人:“给我这三个弟兄,也弄甲穿着。”
“成!”
张可望急匆匆往外走去,但吃得太多,走得太快,没一会儿肚子就开始疼……
披上铠甲,李定国依旧感觉死沉,走路都有些别扭。
小七就更加不用说了,这家伙个头都没有李定国高,人又瘦,披着铠甲,走路都吃力,若是一下摔倒了,估计爬都爬不起来。
金自来还好点,虽然也吃力,但走路还行。
总之一句话,除了张猛子之外,所有的人都还得练!
“公子,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小七吃力地靠在门框上,怕自己一走路,这瘦弱的身体就会不堪重负地趴下。
李定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怎么会?你没看我也是这样?”
“得练力气!”张猛子道。
金自来气喘吁吁:“我这一把年纪,还能练吗?”
“能!”回答非常肯定。
张猛子又道:“但现在不是时候,你们穿着铠甲走走,上楼下楼就行,习惯一些,不然晚上怎么跟着公子出城观战?”
于是,身披铠甲的几人,就这样在院落里不停地走。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铁铠上,这种不透气的设置,顿时让李定国汗流浃背,浑身上下汗水直流的同时,一种难以忍耐的瘙痒传来,他只能隔着铁甲用拳头锤……
张猛子看在眼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习惯了就好,习惯了之后,甭管天气多热,都不会痒了。”
“呼……”李定国呼出一口气,强撑着说:“你那意思,是痒习惯了,已经无感了。”
“哈哈哈……”
院落里,欢快的笑声遍地响起。
小七终于倒在地上躺平,他实在是起不来了。
暮色悄然降临,李定国登上城楼,经过大半日的穿着,他已经有些习惯身上的铠甲。
张可望边走边说:“外边的官军被我们的人盯得死死的,完全就没察觉到危险到来,按照我爹的说法,是三边总督得了皇帝老子的令,让他对我们这些人劝降,官军没有接到延绥巡抚洪承畴的令,所以不会对我们进攻。”
小七吃力地扶着墙垛子:“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嘿,管他死多少人,咱们这地方连年大旱,都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朝廷也不见管管,我亲爹饿死的当天早上,保长还带着税吏来我家催收辽饷,吓我亲爹说,不给钱,就要把我抓起来。”
张可望眼里全是恨,拳头捏得嘎吱嘎吱作响:“我爹咽了气,我就把保长家的房子给烧了,然后逃了出来,一直在米脂讨饭,直到遇到了爹!”
李定国拍了拍张可望的手臂,表示安慰。
“没什么……”张可望摇头,看向远处官军的营地:“我活着一天,就要和这些当官的作对一天。”
黑夜笼罩大地,也不知什么时候,官军营地南边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张献忠在城楼上远眺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簇拥着自己的将领们,拔出腰刀来,怒喝道:“弟兄们,给父老乡亲报仇的时候到了!外边的人,做朝廷的爪牙,欺凌我们这些穷人,不把我们当人看,把我们当畜生使唤,今天,让他们尝一尝,我们这些穷人的厉害!杀!”
“杀!”
大喊声如雷震。
各军将领纷纷快步走下城楼,城内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军队。
李定国在张可望的带领下,立在街边的马背上,他们不可能跟随这些冲锋陷阵的猛士一起出去。
他们只能走在最后……
可就算是这样,李定国依旧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血流加快,一阵又一阵炙热的感觉,涌遍全身!
李定国也发现张献忠麾下兵马的配置,确实不是自己便宜老爹那几千人比得了的。
火铳兵都密密麻麻走了一会儿,尤其是拉在火铳兵中间的大炮,虽然只带出去了五门,可是依旧看得人热血燃烧!
“走!”
伴随着张可望低喝了一声,他一扯缰绳,胯下的大红马立刻驮着他小跑着往城门洞里去。
李定国也应了一声,驱马追了上去。
张猛子腰间挎着腰刀,背上背着弓箭,手中还提着三眼火铳,裤腰带上挂着不少装有火药和铁珠的袋子,腰上马鞍上,各自挂着好几个装满了箭矢的箭壶。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多亏了张可望的脸面,从来没这么富裕过。
李定国就相对简单,他不会射箭,也不想要这种三眼火铳,他就提了一支长枪,马鞍上挂了一口腰刀,还有一口盾牌。
小七和钱秀才两人提着三眼火铳装腔作势。
用小七自己的话说,反正自己又不冲在最前头,真有没死透的,见了几人这身很唬人的行头,吓也能把人给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