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娘,你说朝廷要是来招降,我该怎么办?”
蚕娘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定国。
李定国被她呆萌的样子逗笑:“怎么?吓到了?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以回答?”
“不敢……”蚕娘声音又低又柔:“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并非是长久之策,如果公子心中怀有大志,自当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人,为了生活困顿,看不到远处是什么样子……”
“不敢说啊?”李定国微微一笑:“没什么不敢说的,想必我娘也和你说了些什么,你就大胆的说吧。”
蚕娘听了这番话,方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细长的脖颈:“公子,听说江南之地富庶,读书风气也好,是养人的好地方,唯一的缺的,反而是钱……”
“钱么……”李定国细细品味着,以前的自己想要搞钱,那真的是太难了,甭管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可现在不一样。
手中握有一支千人精锐,稍微纵兵劫掠一下,立刻就能让自己面对堆满金子,手底下的上千人,也可以富得流油。
“知道了,睡觉吧。”
李定国转身上了床,挪开了一片位置,留给了蚕娘。
蚕娘看了一眼,面色微微发红,虽然明知道李定国对她并没什么想法,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些大胆的想法。
米脂城。
李过手持一份密信,送到了李鸿基房屋内,他一脸沉吟之色的等着李鸿基看完密信。
李鸿基放下书信,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那边来信说,定国打了我们留在碎金镇的眼线,留守的人就索性撤走了所有的眼线,不再盯着他,以免发生什么更不好的事情。”
“叔……”李过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来。
李鸿基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自己的侄子:“过儿,你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这样吞吞吐吐了?”
“叔,那我就直说了,我听到不少的声音,说张献忠准备用十五门大炮,从你手中换定国做他的养子?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鸿基歪着头,看着侄子:“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在说。”李过有些不敢和李鸿基直视,心里似乎是有些发虚。
“我们现在在米脂城,张献忠愿意和我们分城而治,就已经给足了我们面子,如果他真的看上了定国,你说给还是不给?”
“叔父!这能给的吗?今日张献忠问你要养子,明日就可能问你要女人,后天就可能为你要兵权,我们总不能一退再退?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李过只觉得悲愤莫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鸿基道:“定国回来后,我会先传他我的刀法,甭管往后怎么说,我和他总归是有过一段父子情。”
“叔父,我不答应!”李过含着怒:“之前送信那事儿,是我对不起定国,那到了现在,我不能一错再错!”
“你打不答应没用,就算我也不答应,可要成大事,就应该忍常人不能忍。”
李鸿基叹了一口气:“此事,等定国回来,我自然会与他说。”
“叔父,这事儿传出去,你让下边的义军怎么看你?”李过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过儿,你要懂一个道理,谁能带着他们打胜仗,谁能带着他们,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会拥戴谁,而不是看这个人做了什么。”
李过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也罢,叔父说的有道理,你决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改变。”
“下去好好选练军卒吧。”李鸿基站起身来,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官军在米脂大败,往后若是延绥总督洪承畴挂帅出征,我们可不好应对。”
李过想到了当初叔侄两人跟随王左挂,是怎么被洪承畴追着砍杀的一幕,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跑得快,他可能都让洪承畴砍了头。
“叔父放心,这事情交给我做就是了。”
看着李过的背影远去,李鸿基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窗外屋檐下蜘蛛网。
那蜘蛛正在网上睡觉,风轻轻吹动蛛网,蜘蛛却并无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钩。
“定国啊,定国,你说,为父究竟有没有办法,既可以拿到大炮,又可以让你继续作为父的儿子呢?”
……
绥德,李鸿基曾经的大哥王左挂听着眼前那人禀报的内容,脸上逐渐露出一抹玩味儿之色来。
“大人,是真的,李鸿基在碎金镇举义,和张献忠兵合一处,杀得两万官军丢盔弃甲,现在整个米脂,都已经为他李鸿基和张献忠占据了。”
“有点意思啊!”王左挂摸了一下手边的腰刀,拔出半截来,扫了一眼那锋利的刀锋,一双眸子中,倒印出阴冷的神情在刀身上。
“当初我们归顺了朝廷后,李鸿基就带着他侄子悄悄跑了,现在听到他的消息,竟然如此令我震惊。”
“大哥,兄弟们都不愿意做朝廷的鸟官,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们就继续反了这鸟朝廷!”
眼前这人对于王左挂的称呼,都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着急什么,先让兄弟们吃好喝好,我们挑个好时机出手,骡子……”
“是,大哥!”那禀报的人眼中浮现一抹森然之色,但很快一闪而逝,抱拳道:“还是老规矩,我愿意做大哥的排头兵,马前卒,干官军他娘,干死这些朝廷狗官!”
“哈哈哈……你这话,听着就提神!”王左挂兴奋无比。
……
另外一处城池,一个武将模样的人也听着手底下的人禀报着。
“大哥,米脂张献忠和李鸿基两人闹得不错,两万官兵,转瞬即灭,咱们也响应他们吧?”
“着急什么,得等一个好时机……”
如此的一幕,在陕西各个地方传开。
甚至可以说,李鸿基和张献忠两家联手,在米脂大败官军,某种程度上,提升了义军和明廷斗争的积极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定国领着碎金镇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米脂。
他骑着马,身边跟着同样会骑马的蚕娘,一并上了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
在此处远眺,可以看到明军先前营地的些许痕迹。
但是那些尸体,则早就已经被清理了干净。
空气里,没什么怪味,只是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最炎热的气候,终于要过去了。
可是,难熬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李定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浩荡不见尾巴在何处的队伍,只有老天爷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人可以活到开春。
“公子,我们入城吧。”蚕娘低声说了一句。
李定国点了一下头,骑着马下坡的时候,脑子里则想起来了自己让蚕娘做的那件大胆的事情。
若是成了,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改变而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