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那武将直接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气。
边上的义军呼喊着跑过,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这支队伍的主将被人一箭射死了。
或许有人看到了。
可战场之上,人命如草芥。
小军官的性命,并不会比普通士兵的性命大多少。
眼下正在被官军追击,落马就意味着死,谁还会在意一个死人呢?
远处,李定国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强弓。
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但练习了这么久的弓箭,这还是第一次用弓箭杀人。
“对不住了,兄弟们,你们过不过去,都是个死,但是拦住你们,我就能活下来,日后我李定国要是能长久,一定会给你们立碑!”
眼看着疯狂往自己这边冲杀过来的人群,李定国按下手中的长弓,边上的张猛子立刻拔掉拉绳,将手中的手榴弹朝着前方丢了出去。
其余几人,也纷纷照做,然后立刻躲在大木车后,躲避流矢。
李定国见状,也立刻转身靠着木车,低着头。
“轰隆——”
一声声闷响传开,成片奔跑的人瞬间变成肉泥,可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爆炸引燃了事先丢在外边的炸药桶!
“轰隆——”
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传开。
李定国只感觉一股狂暴的气浪汹涌扑来,像是龙卷风一样催动着大木车,几乎要把沉重的大木车都掀翻。
随后,是一股浓郁的硝烟味道,伴随着焦糊的恶心臭味直窜天灵盖而来。
李定国干呕了一声,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亏得是边上的张猛子一把扶住了李定国,否则的话他直接就要被这味儿熏得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公子!你看!”张猛子冒头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大惊!
李定国直起腰来,往外看去,前方先前数个火药桶被手榴弹引爆的地方,出现了几个大土坑。
土坑里的土焦黑冒烟,上边零散得全是冒烟的人体组织。
后方还有数百义军,早就已经吓得跪在地上,高举着手中的武器,一副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求投降活命的样子!
“他们是把我们当作官军了啊?”
小七凑上前来,伸长了脖子,眼里满是狂喜的笑。
“公子!”
金自来也凑上前来。
宋大仁哆嗦着往外看了一眼,扭头就半跪在地上狂吐了起来。
钱秀才皱着眉,决定不去看,只是轻轻地帮着宋大仁拍背!
“真他娘有意思啊!”
一个骑着马的官军将官提着长枪,看着跪了一地,举着兵器投降的义军,挥了下手:“左右两边包抄上去,把这些刁民的武器先收缴,老子去看看,究竟是谁帮了我们大忙!”
“得令!”
左右两边的铁骑立刻龙卷一样散开,随后的步兵立刻冲上前去,粗暴地收缴兵器。
有的看谁不顺眼,直接拳打脚踢的,比比皆是!
可……只要不砍人杀人,这些义军似乎都可以忍受。
“我乃是左路军千户曹变蛟,是哪个兄弟帮助我挡住了贼兵?何不出来一见?”
大木车后,紧张无比的李定国听到来将自报家门后,顿时眼睛发亮!
曹变蛟?
“碎金镇亡故县令李立之子李定国,与母亲和家人逃难途中,看到将军追缴贼寇,只能略尽绵薄之力相助将军杀贼!”
李定国提着长弓,爬到了大木车上,定定地看着就在眼前,手提长枪的凶悍猛将曹变蛟。
曹变蛟闻言,愕然一惊:“碎金镇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陷落,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说,县令已经举家殉国,你……”
“此处有先父县令官印为证,还请千户大人明鉴!”
李定国宽大棉衣下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虽然放在后世来说,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和眼前的曹变蛟都是名人。
可不一样的是,自己这副身体早就已经换核心了。
“亡夫官印在此!”郑氏双手高举着官印,也站到了大木车上。
曹变蛟看到这一幕,立刻挥手,身边跟着的骑兵瞬间会意,翻身下马,想要取走官印以辨真伪。
“嘭!”曹变蛟把手中血糊糊的长枪搠进泥土,枪尖朝天,打开丝绸包裹着官印,对比着看了看后,顿时大惊不已,立刻翻身下马,拱手道:“并不知是李县令亲眷,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夫人收好官印!”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郑氏眼角含着泪花,不知道是吓出来的,还是别的原因,收起来了官印后,他转头看向李定国道:“孩子,快把木车挪开。”
“是,阿母!”李定国跳下木车,转身挥了挥手,边上那些吓得走路都顺拐的人,这才走上前来,合力将一辆辆的大木车挪开。
曹变蛟看在眼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看了看被一群女人围着,正在抹眼泪的李夫人,想问什么,也不好凑上前去,目光一转,反而落在了李定国身上。
“李公子!”
“千户大人有何吩咐?”李定国早就竖着耳朵,听到曹变蛟喊自己,赶忙转过身去。
曹变蛟道:“你们这是……”
“县城陷落之后,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只好混在难民中间,后来我母亲说,让我们往肤施去,去投靠我母亲娘家……”
“你舅舅家啊……”曹变蛟随口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被收缴了兵器的贼兵。
自己手底下的士兵们正在用绳子捆绑这些人的手脚。
双手要反拧过来,捆在背后,双脚要拴在绳子上,留有一定的距离可以走路,但是不能跑,一跑就会摔倒。
“惭愧,我舅舅……”李定国尴尬一笑:“我听我娘说,我舅舅以前和先父有过节,依旧许久不曾往来过,后来听说舅舅离开了肤施,去了别处,我们此去,一是希望投靠我母亲亲族,有个落脚点,二是……”
李定国面上流露出悲痛之色:“二是,先父也是为国捐躯,我母亲希望能得到朝廷的追封,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儿子,也能得到荫蔽,谋个差事糊口就好!”
“我很理解。”曹变蛟伸手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李定国,忽然感觉李定国的声音很稚嫩。
“李兄弟,哪年生人啊?”
李定国道:“天启元年。”
“天启元年?”曹变蛟一脸错愕,伸手又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
感觉这家伙是不是棉衣穿太厚了?
可棉衣穿太厚,也不会变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