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斤黄金,四千匹丝帛,折合铜币六万余贯,就这么一堆又一堆地摆放在眼前,没有人会不惊诧心动,纵使太子、蜀王、魏王他们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家子嗣,在这一堆堆的财物面前,也是不能免俗。
财帛动人心,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当钱财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并一堆堆地摆放到自己的眼前时,少有人能真个将之视若粪土,视之犹若无物。
李承乾贵为太子,且又年长几岁,是以比蜀王魏王他们两个的阅历也更多了几分,平素也没少帮着皇上打理国库,支配军需,六万贯甚至是十万二十万贯的大钱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那些都是全国上下,半年甚至是一整年的赋税收入,是要分给所有大唐军士的银饷军需。
李承乾何曾见过有人便是送礼也能送出这般大手笔的场面?
六万贯,足够整个京畿全部衙门整整两年的财政消耗了,他的东宫他这个太子殿下,每年手中的零花与消耗总共也就才不过三两千贯而已,而且府库账房的全部积蓄,也是不足一万贯的银钱。
与这六万贯相较起来,他的东宫,他这个东宫太子,简直是已经寒酸到了极点。
这个杨成洲,他从哪里得来的这般多的银钱?还有杜荷那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一下就从杨成洲这个老狐狸的手中,诈来了这般多的好处?
想到这里,李承乾在心中有些后悔的同时,也不免开始有点佩服起杜荷这小子的阴诡手段来,空手套白狼,拿一个虚无飘渺的由头儿,就能让杨成洲这种耍了一辈子心机的老狐狸乖乖就范,这,可并不是任谁都能做得到的。
不过,便是心中升有悔意,李承乾却也没有一点想要反悔的意思,面对着这价值六万余万的金帛财物,李承乾心中虽然惋惜眼红,但是既然得了好处的是自己的妹婿,也算是肥水没有流入外人田,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钱财进入了杜荷的口袋,总比进入老三老四他们几个的腰包壮大他们手上的权势,要强得多得多。
“三哥,我没看错吧?”正当李承乾在心中思量计较的时候,缓过神儿来的魏王李泰狠吞了口吐沫,轻声向一旁的蜀王李恪问道:“这么多金、帛,全都是杨成洲那厮赠予杜荷的赔罪之物?这未免也忒夸张了点儿吧?”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实物摆在眼前,却是由不得人不信。”想着刚才杨申进来时的高声唱读的礼单,李恪不免有点儿失魂落魄地轻声说道:“金四千斤,帛四千匹,算下来差不多总有六万余贯,这个杨成洲,端是好大的气魄与手笔!”
难怪母妃总说要让本王想法与杨善交好,哪怕是装也要装得亲密无间,务必要与杨氏搭上这段干系。以前李恪心中总是有些反触,不明所以,不知道母妃为何会如此看重他们杨氏,无官无职,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爵位,能有什么了不起?
但是现在,在见到杨成洲能一下拿出六万贯金帛作为赔礼之用的大场面之后,李恪忽然悟了。
财力,富可敌国的财力,原来母妃早就知道杨家的底子,原来母妃一直都在提示自己要凭借杨家的财力。只是为何母妃一直都不明白地告诉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还是太过年幼,怕自己还驾驭不了杨成洲这只老狐狸么?
“这个杨成洲可是三哥的亲姨丈,”李泰轻声在一旁羡声问道:“想来这些年也没少从杨府里捞取一些钱财用度吧?”
在李泰看来,对于杜荷这样一个外人,杨成洲都能大手大脚地送出六万贯的银钱,那么对于自己的亲外甥蜀王殿下,杨成洲这个大财主自是不可能会没有一点儿的表示。
看来这些年老三之所以发展得如此迅速,自是没少得到杨成洲这个好姨丈的资助。在心中羡慕眼红的同时,李泰也不由在思虑着该如何将老三的这个财政助力除去,以免后患。
“四弟说笑了,钱再多也是他们杨氏的,与本王有何关联?”对于李泰的问话,李恪只是毫不着力地轻声一笑,不过在心里,却也对杨成洲这个所谓姨丈生出了一丝不满之意。
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你都能一气送出六万贯的银钱,怎么对于本王这个外甥,却从来都没有见你送出过一文一钱?
当然,在心生不满的同时,李恪也不免开始想像杨成洲赠予杜荷这般巨款的原因所在,毕竟杨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这无缘无故的,杨成洲怎么会想到送钱给一个外人?而且一送就是六万贯这么一个庞大的数额?
“三哥不愿说也就算了,”没有相信李恪的推脱话语,李泰淡声一笑,抬手指着厅中高高堆起的黄金丝帛,轻声向李恪说道:“不过今日这般场面却是有些奇怪,本王方才想了半天,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成洲送出这般多财物的理由,不知三哥能否为小弟解惑呢?”
“或许,”李恪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回道:“他这是在为杨善之前的做法,向杜荷赔罪吧……”
“杨善确是对杜荷没安什么好心,这明眼人一看就能明了,”李泰轻摇了摇头,道:“但是,没有把柄,没有证据,便是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在这种时候杨成洲拿出这般多的财物过来向杜荷赔罪求情,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在李恪与李泰看着厅中财物各有心思地窃窃私语之时,看着东西都已搬进客厅,一直推诿着不肯进屋的杨成洲,这才痛快地迈起了步子,在杜荷的带领下进了前厅。
“小民杨成洲,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蜀王殿下,见过魏王殿下!”进来厅里,无视厅中摆放着的诸多财物,杨成洲直身上前,躬身与三位殿下见礼。
李承乾三人点头还礼,最后在杜荷的客套下,杨成洲提摆在下首坐定。
“好了,”看了杜荷一眼,李承乾坐直了身子,扭头向下首的杨成洲说道:“姨丈此来的目的,早在之前杜荷贤弟就已同孤等有过提及,只是孤没想到,姨丈此次,竟会有如此大的手笔而已。”
不管怎么说,杨成洲都是他们名义上的姨丈,虽然对这个人李承乾并无太多好感,甚至还有要将他至于死地之心,但是在明面儿上,这个‘姨丈’的称呼却还是免不了的。
“都是祖宗留下的产业,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听李承乾说已知晓此事,杨成洲一直悬着的心不免放下了一些,轻声拱手说道:“犬子顽劣,之前对杜荷公子曾多有无礼之举,些许钱财,只是小民代犬子的一片心意,希望杜荷公子能够宽宏大量,莫要与之多做追究。”
“呵呵,姨丈此举,可谓是诚意十足,说实话,便是孤王面对着这般财物,也是颇为心动,恨不得杨善表兄这次得罪的会是孤王啊!”李承乾半天玩笑地轻看了旁边的李恪与李泰二人一眼,道:“老三老四,你们说呢?”
“本王也有同感!”李泰深以为然地轻着脑袋,而李恪则低着脑袋默然不语,因为他总觉得这其中好似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清明而已。
“几位殿下说笑了,”杨成洲陪声说道:“便是给善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几位殿下无礼不是。”
“这一次,”怕杜荷会挑了礼去,话音一落,杨成洲又接声拱手向杜荷说道:“犬子犯浑,冒犯了杜荷公子,希望杜公子能够看在老夫的面上,饶过他这么一回。”
“好说,好说,”杜荷笑眯眯地看着杨成洲的胸前,很是热情地轻声说道:“难得杨老伯会有这般诚意,若是如此小子还要斤斤计较的话就不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请太子还有蜀王魏王三位殿下做个见证,”说着,杜荷起身拱手向李承乾三人说道:“杨老伯的这份心意,荷收下,自此之后,荷与杨善之间的恩怨,一笔勾消,日后谁也不许再提。”
“如此,不知杨老伯以为如何?”说完,杜荷又低头看了眼杨成洲的胸前,轻声问道。
“好!”明白杜荷此举的意思,杨成洲也知趣地站起身来,从怀中将事先备好的契约掏出,轻声向在场的太子三人说道:“小民也请三位殿下做个见证,厅中的这些金帛,还有小民手中这些‘朝天阙’相关的房契奴契,都是小人自愿赠予杜荷公子,以示诚意。”
“‘朝天阙’的房契?!”听得此言,坐在上首的李承乾还有李恪与李泰三人,全都万般惊诧和难以自信地抬头朝着杨成洲手中的一沓契约看来。
三个皇子谁也没有想到,在前面的那六万贯巨款之后,竟然还有,而且还是一整座的‘朝天阙’?
杨成洲这厮是傻了吗?长安四楼之一,说送就给送了出去,他竟然也能舍得?
“好!”在李恪还有李泰还在愣神儿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李承乾直接站起身来,一捶定音地高声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孤来给你们见证,日后谁都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