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陈提督。”梁禾先下马,之后拥着昏迷过去的叶菓,一起上了轿撵。
高大的宫闱沉寂荒凉,每到一座宫门前,便可看见几名把守的护卫。
西苑还是四年前的西苑,他却不是四年前的皇长孙了。
没多久,轿撵便落下。
陈矩目不斜视的将人领了进去,也不管梁禾怀中一直抱着的娇客。
若是今上问起,他便说自己老了,眼神不好,没看见!
孝显帝坐在案牍前时不时地阖眼,余光扫了一下门扉,款款一笑,周围的宫人都适时退下。
梁禾静静走在红毯上,玉质容颜在宫灯下流光溢彩,清绝的眉眼仿若如画山水,散漫而不失威仪。
他眸光清绝,双唇淡抿,哪怕一身烧黑了的脏衣,也掩不住他的风华。
厚重地金线刺绣的皇帐,被一层层缓缓地撩起。
孝显帝见长孙一身狼狈,轻扬的眉角,慵懒迷离,道“这是受难了,才想到回家?”
“孙儿,见过皇祖父!”梁禾将怀中的叶菓,轻轻地放下,这才见礼。
孝显帝见梁禾无事,也不关心叶菓,道“说吧,这是怎么了?”
“孙儿本想凭着皇祖父教导的学识,用自身的本事重登天子堂,可皇祖父的一道圣旨,惹人眼热了。
陈叔白日宣旨,夜里我的别院就被人一把火将毁之一炬。”
“这倒是怪朕坏了你的惊喜?”孝显帝怒极反笑。
若不是太子说,他都不知道皇长孙还活着好不好?
梁禾磕了一个响头,道“皇祖父明白就好,如今我娘子奄奄一息,还请皇祖父将我娘子全须全尾的还回来!”
“呵,不要脸了是不是!”孝显帝嗤笑。
亏他还那么想这长孙,一见面就讹上自己了,真是岂有此理。
“孙儿自幼就是由皇祖父带大的,皇太祖母还曾说了,孙儿同皇祖父幼时一般模样,无论如何,都是皇祖父教的好。”
“嘶!”孝显帝嘴角一抽,又气笑了。
若不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孙儿,他就下令让人拖出去杖责了。
“说吧,要怎么把你娘子还回来?”
当即,梁禾借坡就下,道“多谢皇祖父认下孙媳,您金口玉言,孙儿替她先谢过了!”
“嘶!”孝显帝气得想骂脏话。
皇家妇是瞎认的嘛?
而且还是长孙媳,这个位置一般的女子岂能坐?
“那孙儿就斗胆,请皇祖父送个见面礼给您的孙媳。”梁禾将药方子呈上。
孝显帝对着陈矩,下颚轻点,道“去,给朕拿上来看看!”
陈矩迈着小碎步过去,又迈着小碎步回来,将药方摊开,放到龙案上。
“千年人参……千年灵芝……百年老酒送服……嘶,萧禾你怎么不去抢?”
“这不是已经来抢皇祖父的了嘛?”梁禾惨笑。
孝显帝摆摆手,打发道“你太过分了,这个孙媳妇太贵,朕可要不起,待她咽气,朕给你换个便宜的。”
“皇祖父还记得半年前长公主府在朱雀大街,摆的流水席嘛?就是每日都有十大碗荤腥,足足一个月的那个?”梁禾早有预料。
孝显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梁禾继续,道“整个大眀哪家娶媳妇有这排场?全燕京的老百姓通通都来祝福,这面儿绝了!”
孝显帝:“……”所以呢?
“整个燕京城都知道,孙儿娶了叶六姑娘,而皇祖父却为了区区几味药,就舍得不救孙媳一命……啧啧!”梁禾摆出激将法。
孝显帝睁大眼睛死死瞪着梁禾,眸底却带着几分赞赏。
“你小子果然好计谋,先把你姑祖母算计了,后又来朕这里讨好处。
那么多荤腥为你打开了仁善的名号,又用如此珍贵的药材去救你媳妇,这买卖绝了!”
“多谢皇祖父允准,孙儿这就去御药房拿赏赐。”梁禾颔首低眉,模样乖巧。
孝显帝面上换了一副痛惜之色,蹙额沉声道“娶了媳妇忘了祖宗,赶紧滚!”
“孙儿告退!”梁禾利索的行礼,之后将叶菓抱起来,迈着大步离开。
御药房位于东侧的南三所以东,在太医院的后院,掌御用药饵,与太医院官相表里,有提督太监正副各一人及近侍、医官等。
梁禾同孝显帝的近侍,刘若愚一起过去,顺利地将孙媳的见面礼,给领到了手。
之后,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刘若愚将人送走后,马不停蹄的回去禀告今上。
孝显帝转了转手上的御笔,满脸的打趣,道“这小子,还真是动了真心……同他母妃一般执拗。”
陈矩和刘若愚立在旁边,并不言语。
要知道做帝王的可以无情,但又不能太过无情,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好的男人,最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依着他们对孝显帝的了解,“复活”的皇长孙未来可期。
梁禾骑马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去到医馆,将寻来的药材给参伯查验,确认无误后,参伯立刻就去制药了。
将之前配好的那些药,配上求来的几味药,按顺序倒进砂锅,文火煲分两次煎煮。
第一次煎煮后,把药液倒出头煎药,然后药渣里再加百年老酒,二煎药时间略短,立即将两次煎熬的药液混合在一起,分为两份。
大约一个时辰后,参伯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汤过来,道“药熬好了,快给丫头服下。”
叶菓持续着半睡半醒的状态,无力睁开眼,待听到梁禾的声音,心中霎时清醒一些。
可那一双眼皮竟似有千斤重,怎的也睁不开,想要说话却也开不了口,急得眼泪直掉。
梁禾急得心头直滴血,轻哄道“菓菓乖,咱不哭,来,菓菓咱醒醒,将汤药喝下,咱马上就好了,不怕,不怕!”
看着叶菓如此难受的模样,自责极了。
都是他连累的,若不是他保护不周,又哪里会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梁禾扒开那小嘴,想一勺勺将药喂进去,这一瞧,小丫头嗓子都肿了,而且泛着黑紫色。
他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他情愿痛的是他,病的是他,为何要让菓菓受这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