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康委实憋屈,他堂堂天境,如今却落了个任人驱使的地步。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清县县衙破烂的围墙上心不在焉地看着里面的情况,脸色有点黑。
忽然从大堂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子,一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白面中年人。
他细细感应了一下,“嗯?”了一声,再看向云左的眼光就变得有些奇异了,这是……那个女人?想了想,是了,他们伪装的技术他也算亲眼见过,连气息都能模仿,这种程度倒也算不上惊讶。
云左眼中还有几许惊惶和悲愤,不住回头跟那人说着话,那中年人表面上彬彬有礼,但在阴康这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看来,摆明了不屑和不耐烦。
也亏他还能装出那一脸恶心的笑,阴康烦躁地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后,两人就分别了。另外一个满脸碴子的人走出来将云左送到门口,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也分开了。
云左走出县衙,那位卖茶叶蛋的老头还留在原地,看着大门的表情眼巴巴的。
看到云左出来,他不自在地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见云左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准备离开,脸上一慌,连忙上前去拦住了她。
迎着这位姑娘不善的眼神,老头也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将那锭银子塞回她手上,老脸上显出些许倨傲,“老头子我靠本事养活自己。”
云左看了他一眼,又扫过他筐里还余了大半的茶叶蛋,“哦,那就这样吧。”
老头愣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摊位。
云左不再理会这个古怪的老头子,转身就走。老头留在原地,一边叫卖一边叹了口气,最近这东西不好卖了,下午就去城西挑石头吧,不然家里的娃怕是念不起书了。
他想着从筐里拿起那只被云左捏坏的茶叶蛋,小心地将碎掉的蛋壳挑出来,然后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挑的并不干净,里面还是有许多细小的碎蛋壳,不过他很满足了,总算让一直空荡荡的胃暖和了一点。
“老人家。”
摊前一片阴影覆下来,老头略带惊慌地抬起头,然后更慌了。刚刚那个女子虽然野蛮不讲理,好歹也是个弱女子,这次这个一脸碴子,身体壮的跟画的熊一样,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这,这位……这里可是衙门口,你,你要干什么?”
夏如之偏了偏头,似乎对别人对他的反应已经习惯了,他指了指他的筐,“这个怎么卖?”
不是来砸场子的?
“两,两个一钱。”
“我都要了。”
“什,什么?”老头一脸震惊。
夏如之勾头扫了一眼筐,估摸着大约还有十来二十个,“数起来就太麻烦了,算三十个怎么样?”
“用,用不了这么多。”老头一脸呆滞。
但对面那个明显不是会听人说话的主,他单手就拎起竹筐,将其中的蛋全都倒进了随身带来的篮子里,然后将一吊钱递给他,转身就回了衙门。
直到夏如之转身,老头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竹筐和手里崭新的一吊铜钱,二。二十钱?
“等等,多,多了!”他连忙出口喊,但衙门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夏如之拎着一篮茶叶蛋,一边自己剥了个往嘴里送,一边回想着那个女子走时提出的这个请求,她很是豪迈地甩下了一张大额银票,换他每天早晨晚些时候去买蛋。
是个好人啊。
夏如之一边想一边吃茶叶蛋,眼睛微微亮起,嘴角扬起一个难得的笑容,还挺好吃的。
这边做好事不留名的云左没有离县衙太远,拐进了一个饭馆,还没到饭点,很是冷清,她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随便叫了两人份的饭菜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阴康也裹着黑布走了进来,坐在了她面前。
感受着周围隐隐的目光,云左额间挂下一条黑线,“你打扮能不能正常点?”
阴康疑惑地看她一眼,意思是,我向来如此装扮,何须更改?
云左呵呵笑了一声,这样一个表面平静安宁的小城,他这一身一看就像贼一样的装扮有多显眼他自己可能不知道。
不过好在近来清县涌入了太多江湖人士,奇装异服的也有不少,这才只是让人多看了几眼,要放在平时,过一会估计就有官服的人来抓贼了。
“你叫我来清县做什么?”
“问你,有什么毒能让力量和速度都大增,但是会丧失心智导致发狂?”
阴康皱了皱眉,“你说的这两种情况分开来看有好几种药能达到效果,但合起来的话,我没听说过。如果能亲眼看到症状,也许我能猜一下。”
“好。”云左回答的很干脆。
阴康看向她,干瘦的脸带着一股子邪气和阴冷,“这就是你特意跑到清县来要查的东西,你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
云左没有丝毫犹豫,答,“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没人再拿解药来威胁我。”
云左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笑眯眯道,“我什么时候用解药威胁过你吗?咱们之间是正当合作,各取所需,别乱往我头上扣帽子。”
“.…..”
看着阴康无言的表情,云左恍然,“谁用解药威胁你了?”
她的表情确实是不知情的样子,阴康本想说出那个叫林什么——林缘木?——的名字。
但他默默寻思了一会儿,为了一个还不足地境的小家伙跟另外一个根本没有修炼过的黄毛小丫头打小报告,他也太掉价了,于是摇摇头,没吭声。
云左见阴康什么都没说,眼底微不可察地掠过一点光芒。
她忽然狡黠一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鬼金说,小平儿他们去了扬州府衙,天香楼里敢使唤你的,也就翼火一个,但他不是这种人,这么说……井木回来了?”
“井木?”跟他听到的不一样。
“哦,对了,他的名字是林缘木。”
就是他!阴康身上本就阴冷的气质顿时更让人不舒服。
云左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自顾自道,“这小子回来的日期提前了也不说一声,啧啧,孽缘啊。”
然而她眼中却是笑着的,温暖如五月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