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抓住了那把小型弓弩之后便不再放手。弓弩虽然小,却也是精铁制成。她小小的手臂拿不起来,便转头开始寻找帮手。
最后目光定在前方的顾苏身上,一双瑞凤眼直直地盯着顾苏看,未做言语已经让后者不忍拒绝。
顾苏上前两步,被阿元伸手抓住手指,然后移向那把精致的手弩。
“要我帮你?”顾苏笑问。
他此刻弯腰凑在阿元面前,问完话之后被小姑娘一口亲在面颊上。
顾苏笑笑,帮她拿起了手弩。
看见手弩被顾苏牢牢地拿在手中,阿元这下放心了。然后便转头迅速爬到了翡翠屏风旁边,稳稳地坐在了那里。伸手抱着屏风,将其据为己有。
众人看到小小的人儿会找帮手的时候已经乐不可支,如今又见她还打着翡翠屏风的主意,自然又是一阵笑言。
“阿元,”顾苏笑道:“你可真贪心呐。”
寻常人家的小孩子抓周都是抓一样物件儿,但是今日淮南王府本就图个热闹,所以小郡主就算是想要这一桌子的东西,也不会有人上前计较。
阿元消停下来了,顾苏便拿着她看上的手弩在一旁陪着,观察着阿初会拿些什么。
只见阿初虽然爬到了翡翠屏风前,看中的却并非屏风,而是被放置在屏风旁边的一枚鲜红的珊瑚戒指。
这是雁翎从西域收来的,用的是极品红珊瑚,细细打磨成女子的戒指。上面凸起的部分被打磨成整株珊瑚的模样,自然是炫目非常。能够吸引小孩子的目光,也实属正常。
小小的身子爬过去,将戒指抓在了手中。
这一下,人群中的笑意大半止住。
淮南王府的众人知道顾蓁并不看重两个孩子到底抓了什么,可是有些人不知道。方才阿元抓了翡翠屏风和手弩,还能自动将后者忽略而夸一句慧眼如炬,将来风姿必定如这极品屏风一般鹤立鸡群。
可是这小世子抓来的居然是一件女儿家的饰物,这要如何夸起。在场的个别人罔有饱读诗书之称,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出一个能证明抓到戒指是个好寓意的典故。
众人悄悄看向淮南王妃,发现后者让人看不出如何作想。于是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蓁不表态,是因为她觉得既然阿元要了两件东西,作为弟弟的阿初有极大的可能会模仿姐姐。若是儿子再抓到一件“惊世骇俗”的东西,她一并解释也少费些时间和口舌。
果然,阿初拿到珊瑚戒指之后继续向前爬。和之前一样边爬边看,边看边扔。
众人耐着性子看下去,只见他最后爬到头也没再看上另一件东西。略一停顿片刻,便又折返回去。
顾蓁轻笑,这小家伙连路线都要和姐姐走的一样。
但是阿初并没有像姐姐那样停在长桌的正中间,而是一路向前爬去。直到回到最初的位置,也没有再拿起第二件东西。
正在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再拿什么物件儿的时候,粉白的小手抓起了一枚汉白玉印玺。正是他一开始拿起又放下的,顾蓁批改公文用的印玺。
这下,厅内不再沉默,一连串不重样的赞美和祝福从宾客群中发出。没有直接说他将来会君临天下,却也相差无几了。
毕竟在座都不是目不识丁的人,引用的典故就算不能全部知晓也会背诵一二。
阿元最后这一抓,瞬间博得满堂彩。顾蓁想的却是,他最后选了这枚印玺不过是因为觉得熟悉,因为时常在母亲批改公文的案上见到。
总之,这场抓周宴最后圆满结束。
抓周宴结束之后的第二日,便有梁地一户官员家的小姐以及古梁郡首富家的一位小姐自请前去山中道观中修行,静思己过。
家中人皆感到莫名其妙,自然要追问缘由,又问她们所说的过错又是什么过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能犯下什么过错?莫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了癔症吧?
首富家的小姐哭闹不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到道观中修行一年。家中双亲平常就极其宠爱这个老来女,耐不住女儿的哭闹只得任由她过去。
想着山中苦寒,这身骄肉贵的女儿家受不住,没几日便会主动要求回来了。等回来之后,再细细问询到底为何突然发了这么一场癔症也可。
而那位官员家中的小姐的要求却没能得到应允,家中父母还请来了法师做法,要除她身上的鬼祟。除完鬼祟之后,小姐被勒令不许出门,院子被家中小厮重重围了起来。前两日还惶惶不可终日,但是看着自己被围得密不透风的院子,小姐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但是在十日之后婢女送饭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小姐已经于房中自缢。贴身婢女晕倒在一旁,醒来之后直接疯癫。
而当听闻这则消息的时候,古梁郡一家稍次于首富的商户家中的小姐被吓的卧床数月。而这位小姐,和前面那两位一个去往道观苦修一个自缢在家中的小姐,据说是来往甚密的手帕交。
这一则又一则的新鲜事儿,成了古梁郡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传着传着,便往鬼神的身上去了。
当然,对于每日里军政要事都忙不完的淮南王府众人来说,这样的消息自然不会有机会传入他们耳中。
抓周宴结束之后,凌恒的药方被送进了淮南王府。
宇文愈以路途颠簸无人照料为由,继续留在淮南王府,打算余毒彻底拔清之后再行离去。
淮南王府上下都很难压抑心中疑问,特别想当面问一句:“魏王爷身为北朝重臣,,每日里不应当有忙不完的事务吗?”
可是这句话顾蓁都要忍着不能问出来,谁又敢问。
所以宇文愈又继续留在淮南王府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他的余毒彻底拔清了,吩咐离魂冢查探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阚伯周?”宇文愈将手中写满密语的纸张放在烛火上烧掉,末了喃喃道:“西域的人就该回西域,一直留在中原算什么?”
他在自己房中的自言自语,未料到很快成了现实。
顾蓁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阚伯周,问道:“风公子大可将伤养好之后,再计划重归家国。”
阚伯周却道:“王妃也清楚,如今多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变故,一切都要尽早才好。
至于失忆之事,凌先生都说找回记忆要看机缘。好在只是失了记忆,从前学过的本事还留在脑子里。
王妃,风翼此去,既是家仇又是国恨,同时也算报答淮南王府的相救之恩。”